秦德威也老神在在的想,嘉靖皇帝会不会因为这个传言,又来个逆反心发作,故意把夏言排除出去?
上次会试之前,为了左右考官人选,自己不就利用了皇帝这种心理吗?这次莫非有人想学习这个套路?
如果真这样,那岂不是让顾鼎臣捡了个便宜?而顾鼎臣和霍韬到底有没有勾结?
不能怪秦德威心理活动多,他站在这里又不能动,又不能说话。除了在心里七想八想,也没别的事情干。
但左都御史霍韬对嘉靖皇帝的奏对还没有结束,他停顿了一会儿又继续说:
“臣不敢有所隐瞒,据说该轮到江西人这种话,最先出自修撰秦德威之口。”
雾草!秦德威猝不及防的猛然抬头,隔着两排人望向霍韬。
这霍韬脑子有毛病吗?这时候针对夏言就行了,说他秦德威干甚?
要入阁的是夏言,又不是他秦德威,你霍韬分不清轻重主次吗?
殿内其他人也吃了一惊,一般来说,传言是根本找不到源头的,但这次居然能点出个“原作”,倒是稀奇了。
而且居然还是“名震朝堂”的嘉靖男儿秦德威,那就更有意思了。
最有意思的是,这霍韬为了秦德威,竟然连夏言都不顾了
大明朝堂之谜,谁是霍韬心目中的最爱,大概可以有定论了。
侍侯在嘉靖皇帝身边的太监得了旨意,对着大臣叫道:“修撰秦德威来了没有!”
秦德威此时真的是措手不及,想装不在都不可能。他只能心里骂骂咧咧,身体很诚实的趋步出列。
说起来,这是秦德威自从穿越以来,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与嘉靖皇帝对话。
当初中状元谢恩的时候,是在占地广大的奉天殿。他离高高在上的皇帝宝座很远,场面也是礼仪性的说套话,谈不上君臣奏对。
一时间,殿内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秦德威身上。
众人都明白,如果秦德威应对不当,肯定会牵连到期盼着入阁的夏言。
嘉靖皇帝随口问道:“这话是你说的?”
秦德威不是没想过抵赖不认,但他也不知道霍韬准备了多少。
万一又蹦出个人证,那岂不就成了烂账了?
无论如何,后果就算不被惩罚,但自己在皇帝心目中的印象分肯定要直线下降,那就是血亏!
想想坐了十年冷板凳的张老师,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欺君之罪还是算了,秦德威咬咬牙,一口认下来道:“确实是下臣所言!”
嘉靖皇帝大概也没想到秦德威如此老实,又问道:“说这样的话又是何道理?”
秦德威内心很无奈,说了一句真话,就要用无数句真话来填补。
他只能又老老实实的讲了一遍,什么北人南人浙江人广东人南直隶之类的。
结论就是出于地域平衡因素,科举大省里,也该轮到江西人代表南方人入阁了。
嘉靖皇帝没有作出最终表态,无论是想落井下石的,还是想帮着秦德威说情的,都不好插话。
只有旁边的霍韬又对嘉靖皇帝奏了一句:“臣想知道,这话是秦德威自己想到的,还是有人教他的。”
这问话当真也刁钻,如果在君前直接说是谁谁教的,那秦德威以后也别在官场混了。
如果说自己想到的,那秦德威无异于背下了所有的锅,把自己逼进了死角,再无闪转腾挪的余地。
嘉靖皇帝也对这个答案很有兴趣,秦德威毫不犹豫的说:“都是下臣自己所想!”
夏言松了一口气,他刚才还真怕秦德威绷不住,甩锅给自己。若是如此,今天就彻底万劫不复了。
霍韬眼神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对皇帝奏道:“臣左都御史霍韬,弹劾修撰秦德威阿附吏部尚书夏言,公然为夏言入阁张目鼓吹,有大臣结党之实!”
王廷相、张潮等与秦德威亲近的大臣都在急忙思索,如何帮秦德威开脱求情。
这也是个技术活,霍韬的指控其实有点“实锤”,要彻底解脱出来十分不容易。
还没等众人想出个丁卯,就听到秦德威高声道:“臣修撰秦德威,弹劾左都御史霍韬指鹿为马,诬陷大臣!”
雾草!众人强行打断了自己思路,重新凝聚视线,错愕的望着秦德威。
这样针尖对麦芒的硬刚,确实也是秦德威的风格,但现在这样硬顶并不明智。
如果秦德威确实鼓吹了江西人入阁,那霍韬的指控其实是有道理的,算不上诬陷,更谈不上指鹿为马。
那秦德威这样说,反而显得空口白牙、气急败坏,近乎于黔驴技穷的撒泼打滚了。
这里是朝堂不是街头,在皇帝面前撒泼打滚,绝对是自讨苦吃!
秦德威又对嘉靖皇帝奏道:“下臣想问霍韬几句话,以正视听!”
得到允许后,秦德威转头对霍韬问道:“敢问霍中丞,在下所言江西人当入阁,怎么就是阿附夏冢宰了?”
霍韬又是冷笑:“若非夏言又是谁?朝中还有第二个江西人可以入阁?”
秦德威长叹一声:“在下说这句话时,心中所怀念的,乃是十年前的江西籍首辅费少师啊,他还健在呢!”
霍韬:“”
夏言:“”
秦德威所说的费少师,姓费名宏,成化二十三年状元,时年二十岁,乃是秦德威之前大明最年轻的状元。
嘉靖三年,费宏官至少师、吏部尚书、谨身殿大学士,为当时首辅。
后来不久,费宏为给张孚敬(璁)让地方,致仕回了老家江西。
关键是现在费宏还活着可能还是当今官场资历最老的人。
都历经成化、弘治、正德、嘉靖四朝,至今总共该有四十八年了。
大臣齐齐愕然,殿中陷入了迷之安静,众人跟不上秦德威这天外飞仙一样的思路。
秦德威转身又对皇帝奏道:“按大明律例,诬告者反坐!下臣请以阿附结党之罪,处置指鹿为马的霍韬!”
嘉靖:“”
这踏马的到底是谁在指鹿为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