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州城内,湖水混着泥沙从城门处涌入,第一时间便席卷靠近城门的民居建筑。
浑浊的水流自房屋门窗漫入,冲刷着里面所有事物。
城中百姓避灾来不及带走的食物和财物,尽皆被污浊的洪水浸泡。
每一次瓢子湖水灾,除开那些直接丧生于洪水中的人,还有许多人因为田地粮食被浸泡,房屋在洪水倒塌,失去了此前赖以生存的一切。
但能保住性命就已不错了,他们已经来不及也不敢去考虑以后的生活。
晋州城靠近西边,有一座城内地势较高的小山,山顶处被人为开辟出了一座平台,此刻之平台之上满是乌泱泱的人头。
这处高台不算非常大,也就能容纳万许百姓,许久以前乃是一座小山峰。
在南湖大王还未出现时,瓢子湖遇到连绵暴雨时也会决堤,于是连着几任知府具遣人将这座小山峰顶部挖平,供水灾时百姓避难使用。
但受限于小山峰大小,此处避难只能供万余百姓使用,其它百姓离城门近的都出城爬上山坡避难,其余的大多寻一些较高的建筑屋顶避难。
这处避难高台视野颇好,避难的人群可以清晰的看见洪水自晋州城南门涌入,如同黄色的巨蟒狰狞嘶吼。
洪水入了城门,便向四面八方散去,如同黄色的幕布,将城内较低的建筑遮掩吞没。
高台上百姓悲戚的望着眼前一切,先是如同死寂般的安静,随后不知是谁先抽泣了一声,人群中慢慢响起了低沉的哭泣。
家,没了!
许久之后,哭泣声渐渐停了,他们木着脸,看着浑浊的洪水淹没城中大部分建筑,其中包括他们的家。
但很快,便有人发现了不对。
“怎么洪水还在涨高,这不对啊,已经漫过此前最高的水位建筑了!”
听了这话,人群中一阵骚动,却是有很多人都发现了洪水还在上涨,却是没有任何停止的迹象!
“不会要把高台这里也淹没吧?”
此话一出,人群中就更加骚乱了,有守城的兵士也在其中,扯破嗓子的嘶吼声下,总算镇定了一些。
只是洪水不断上涨下,距离他们立身之处也只剩丈许高度了,在以往记载中,从未有某次瓢子湖水灾会淹到这个高度。
“看那边屋顶上!”
高台上有人眼尖,指着某处露出水面的屋顶,只见那屋顶高度较低,正立着十余人。
洪水不断上涨,将他们逼作一团,紧紧围在最高处,眼见着水面就将漫过他们脚面。
屋顶十余人中,有一个二十余岁的布衣妇人,正高高举着手中半大婴儿,被关照着站在中间。
婴儿被母亲举起,低头望着妇人满是泪水的双颊,尚未懂事的婴儿甜甜对妇人一笑,还以为妇人在和她玩呢!
妇人心中一酸,目中又涌出泪水,将婴儿紧紧抱在怀里。
高台之上,人们遥望着即将被淹没的屋顶,虽有心相救,但此时洪水弥漫也无船舶,只能眼睁睁看着即将发生在眼前的惨剧。
那抱着婴儿的妇人虽站在中间,也无法在洪水中幸免。
高台之上,已有人捂住双眼不敢再看,更多人心中却是生出了相同的悲切。
就在此时,城南一阵紫芒冲天,将高台上百姓的视线吸引了过去,他们隔得甚远看不到宋子瑜几人身影。
但在他们眼中,却看到了凭空越来越大的石碑,如同铡刀狠狠坠下,将河道截断。
瓢子湖决堤处被巨大石碑封住,城中高台上人们随后便肉眼可见脚下洪水停止了上涨。
高台上百姓呆滞的看着远处发生的一切,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神仙显灵啊!”
高台上,忽然有人面朝瓢子湖重重跪下,带着哭腔大喊。
慢慢的,高台上百姓一个接一个对着瓢子湖方向跪了下来,如同潮水蔓延。
到最后,高台上所有人都面向着瓢子湖跪下,之前满脸的麻木终于换作了生的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