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他,其他人此时无不噤声,怔立原地。
然而他心境终究略胜一筹,蓦地从那巨兽威势中挣脱,望着天上一堵向着众人碾压而来的黑墙——那是巨兽的一部身躯,陡然放声大喝:“快——逃——!”
众人悚然一惊,忙做鸟兽四散!
鹰钩老者失措地望着那巍峨身躯,喃喃地道:“黑水玄蛇——?!怎地会是这孽畜?它不是早便死在了西方大泽了吗?”随着封亦一声大喝,鹰钩老者蓦地一惊,望见那碾压而来的黑墙,竟是因为他巨大的身躯吸引了注意!
“可恶!”
鹰钩老者脸色难看,完全顾不上理会正道众人。
此时与他们纠缠,然后被黑水玄蛇一尾巴砸死么?他可不愿如此!更不愿以自己巨大的白骨法相为其他人吸引注意,忙不迭撤去神通,一股疲倦顿时席卷上涌,又被他生生止住,紧咬牙关慌不择路那般夺命奔逃!
轰隆!
黑水玄蛇一尾落下,地动山摇!
那水浪被巨力拍击四溅,平凡的水流,也在这一瞬间变做了致命的神通。封亦御剑疾行,拼命躲避着那些蕴含巨力的浪涛。方才刹那间,他便与众人队伍分散,放眼四顾,茫茫尽是波涛,根本无从找起!
何况封亦深有自知之明,也不觉得自己能在如此情况之下寻见其他人,唯有各安天命罢。
黑水玄蛇激起的波浪,高达百丈,水下暗流涌动,封亦不敢落水。故此御剑飞掠,只愿尽快远离无情海。然而正当他飞掠之时,蓦地感觉身后一股致命危机,回头看视,竟有一道遮蔽一方的黑墙向着他凶猛砸落!
那黑墙来势太猛,激起的劲风撞在封亦身上,都让他不慎受了伤。
“怎么回事?”
封亦面色大变,“自己怎么被盯上了?”
以黑水玄蛇的身躯而言,封亦无疑与蝼蚁无异。明明有那么大一个骷髅架子,它怎么会转眼便盯上了自己?
可眼下由不得他有所杂念,拼命一般将御剑速度提升到极致,堪堪从那黑墙覆盖之下奔脱!然那黑墙重重砸落水中,激起浪涛汹涌,又一瞬便将封亦淹没,巨力交错,便是他拼命运转真诀,也无法稳定身形,反而被那波浪一卷,又往回携裹!
待封亦好不容易自水中爬出,抬头一看。
天空之上,两轮幽绿圆月照耀而下。
旋即,劲风隆隆作响,那黑墙再度碾压而来!
等封亦第三次从水中爬起,涌动乱流早已让他受了重创,煞白脸上一片寒意。——封亦于那黑水玄蛇,便如人类之于蝼蚁。若人类戏弄蝼蚁,蝼蚁可有办法?便是他能御物飞行,也不过是能够飞行的蝼蚁。他拼命挣扎的距离,对于黑水玄蛇,便如人类看待蝼蚁奔行半晌仍自处在视野范围那般。
蝼蚁何辜?
为求生存,唯有徒劳拼命奔逃罢了。
可封亦却不愿做那徒劳蝼蚁!
两轮幽绿圆月照耀之下,一点流光直奔苍穹!
当璀璨的剑光绽放之时,封亦一瞬,口中喷出鲜血!可他手中的剑却没有分毫动摇。纯粹的剑光之中,泛起了一抹鲜艳的火红。而后,迎着那两轮圆月一闪而近!
那般情形,仿如一根细小竹签,刺向巨象——
封亦,一往无前!
昂——!
巨兽嘶鸣的震响,一瞬便让近在咫尺的封亦神情恍惚,手中仙剑光芒一暗,他竟握着仙剑,跌落了下去。
巨浪吞没了他。
诸般奔涌的巨力,几乎将他粉碎吞噬。可这些无尽的浪涛,又成为了某种程度上的庇护。飞腾起来的蝼蚁,容易被人所视,可若是坠入激流,人纵有对于蝼蚁而言的无穷伟力,又焉能轻易寻得踪迹?
封亦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记忆最后一刻,充斥脑海的只有剧烈的痛楚以及无尽浪涛碾压的黑暗。
久久,久久。
迷迷糊糊之中,封亦仿似又回到了最初两年饥寒交迫的岁月。
那时候,天似乎总是在下雨,而他无处可躲。
气候似乎总也不会温暖,每个夜晚他都蜷缩在冰冷的窑洞角落瑟瑟发抖。
自己的肚子也似永远饥饿,曾经吃喝不愁的记忆仿如一个可望而不可即的梦境。
封亦自己满心不甘!
可其他人却似并未觉得不妥。因为世道,永远都是如此的。哪怕百年、千年,也不会改变。他们没有经历过人一样的生活,自然以为生活与命运从来便如此。
黑暗之中,似有一声叹息。
这些记忆,距离他像是好久好久了。
随即,封亦若有所悟那般一个激灵,睁开眼苏醒了过来。
“哎,你醒了啊?”
旁边一个熟悉的声音,封亦一时没想起是谁。他动了一下,竟只觉浑身剧痛犹如潮水涌来,神识一滞,接着眼前一黑,再度昏了过去。
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戳了一下。
“哎,又昏过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