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直直地撞上一双漆黑的眸。
走廊上,陈牧川正靠着墙,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他一身黑色大衣,黑色口罩遮住半张脸,背脊微弯,两条长腿斜斜交叉,昏暗的灯光在他线条凌厉的侧脸打下深浅光影,深沉的气质染上几分颓意。
时繁星的心跳顿时乱了一拍。
“你怎么来了……”
“这位是?”裴榆疑惑的视线扫过。
陈牧川黑眸锐利,气势如风起,直直碰撞。
“这位先生,大晚上来女生家里,不好吧?”
裴榆只觉有股强大的气场压来,对他明显的敌意莫名其妙。
他蹙了蹙眉,还是礼貌笑着:“你是?”
“我是她男朋友。”
说话的同时,陈牧川冷着脸大步擦肩而过。
裴榆来不及阻止,他已经进屋,甩手关上门。
“砰”得一声。
屋内屋外,两个世界,同样的懵逼。
“你……”
时繁星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陈牧川直接按到了墙上。
清冽的味道混杂医院淡淡的消毒水味,阵阵灌入鼻间。
她皱眉,“陈牧川你干嘛——”
“他是谁?”
陈牧川沉声打断,深不见底的眼眸,直勾勾地锁定她。
他显然不对劲,可如今时繁星看不透他的情绪,也无法从他语气中听出什么。
“朋友。”
“只是朋友?”他语速微促。
“不然呢。”时繁星今晚本就心烦,被他这莫名其妙的举动弄得脾气也出来了,没好气道,“陈牧川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翻着白眼别开脸,可下一瞬,下巴突然被捏住。
冰凉的指腹薄茧擦过她细腻的皮肤,将她的脸掰了回去。
强迫她对上那双黑眸,如磁石牢牢将她吸附。
陈牧川声线沉哑急促,克制不住的颤抖:“你是不是就是因为他出的国?是不是就是因为他——”
甩了我。
他猛地顿住,紧紧闭了闭眼,沉而缓地吐出一口气。
时繁星愣住。
懵了一瞬过后,脑海中闪过少女清亮的声音。
“我喜欢上别人了,我要和他出国……”
那只是她随口说的一句,为了让少年死心。
分手那天上午,她跟时宏洲说打算第二天就出国,时宏洲让裴榆陪同她一起,她便想到用这个理由。
可是,他怎么知道?
随便猜测,还是……
时繁星脑子乱得很,脱口便顺着思绪问:“你看到了?”
陈牧川捏着她下巴的手一颤。
他没有用力,可她皮肤已经有点红了,他的拇指轻轻划过那片红,在她下巴处摩挲。
动作很轻,撩起一阵酥.麻。
“我看到你们去机场了。”
下巴的手绕到耳后,陈牧川将她的脸捧起来,带着不容忽视的强势,“回答我的问题,是不是他?”
时繁星喉咙滚动,像被石头堵着似的。
她应当顺势应下。
这是谎言的开始,稍有不慎,就有可能直接捅破那一层薄薄的纸。
万一被他发现破绽,他一定会刨根究底,这样的话……
“说话。”陈牧川的声音陡然沉了几分。
时繁星思绪很乱,在他压迫的注视下来不及想其他办法,当即便道:“是。”
他的脸色霎时阴沉至极。
偏头的瞬间,痛苦之色乍现。
陈牧川紧绷着下颌线,胸口起伏着,手背青筋绷起,捧着她脸的力道却始终放轻。
克制、压抑,颤抖着。
果然是这样。
饶是早就猜到答案,但听她亲口承认,心里还是像被重物狠狠砸了一下。
时繁星深呼吸,忍住酸涩,撇开眼不看他,“既然你知道了——”
说话间她想推开他的手,却又被按下去。
下一秒,他的脸猛地逼近。
他整个人压下来,鼻尖相抵,盯着她的黑眸剧烈颤动。
“那现在呢?你还喜欢他吗?”
他哑着嗓问,声音像拉到极致的线,紧紧绷着,却是退到不能再退。
想得到一个答案,又怕得到一个答案。
如同等待审判的犯人一样。
时繁星的心跟着颤,他那个既受伤又期盼的眼神,紧紧揪着她的心脏。
她这时才惊觉,她从来没有想过,分手后他会如何。
她只是说了狠话把人伤到底,然后潇洒离去,将所有事情深埋心底,以为故事就此翻篇。
可是翻篇谈何容易。
过了五年,她才第一次,对少年感到心疼。
“我……”
时繁星张了张嘴,却不知为何说不出话来,嗓子像浸泡在酸水里,被涩噎住。
她只能摇摇头。
陈牧川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她。
像在思考,像在审视,眼里掀动的暗浪渐渐平息。
就在仿佛要陷入无尽对视时,门铃骤然响起,随即有人喊:“外卖!”
两人间诡异的气氛被打断。
陈牧川别开脸,沉默数秒,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直起身来,声音涩哑:“没吃饭?”
“嗯。”
“不健康。”
陈牧川帮她拿了外卖,扔到角落,随后径直进了厨房。
男人低着头,黑发垂落,一言不发地烧水、下面。
他浑身散发着低气压,如风眼的中心,没有大风大雨,却深刻传递出风暴的信号。
时繁星抿唇看着他,眼神晦涩复杂,撕开一颗水果糖抵在喉间。
脑子里乱的像一团粘稠的糖。
她隔着衣服捂住自己的胃,不知是没吃饭而引起的胃疼,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只是这一次,疼痛似乎来的比往昔厉害。
两人谁都没说话,诡异的沉默,屋内空气如履薄冰般微妙。
十分钟后,陈牧川端着一碗西红柿鸡蛋面走了出来。
将面放在餐桌上,他拉开椅子,黑发垂落,沉沉地叹息一声:“吃饭,我走了。”
说完,便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