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盘旋着数不清的黑鸦。
骑手驾驭战马缓缓走过狼藉的街道。
昨夜,炮声如雷,火焰染红了天空。
文明的世界是天堂,而另一边,是地狱。
她站在插上燕王旗帜的市政大楼上,眺望着远方的山岳。
广播里不断播放着录音带式的告急,然而播音员早已身首异处,倒在了他的岗位前。
平民们紧急逃难,躲藏在废墟中不敢说话,窗外,羽林军手持铁炮与八方剑,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地射击,乱砍乱杀,冲垮了谷地氏族的阵线,即便是骁勇善战的国安军骑兵也寡不敌众。
“检查一下,还有没有活口。”羽林军校尉指挥道。
尸体垒成了金字塔,烧焦溃烂的手臂和血淋淋的脑袋纠缠在一起。
“救……救我,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肮脏的尸堆里爬出了一个达尔罕卫士,他的面甲只剩下了一块吊在头盔边缘的碎块,他的眼睛里镶嵌着弹片,疼得全身发颤,血流不止。
“这里还有活的!他手里有枪!”
达尔罕艰难地爬到路中间,羽林军校尉脑袋微微一侧,士兵立刻对着地上挣扎的达尔罕扣下了扳机。
那边有一个躲藏在垃圾箱里的部民也被士兵们拖到了大街上。
“我不是士兵!我只是个猎人!我这枪是用来打猎的啊!”
“胡说,你拿着把枪躲在这里,他妈的,根本是企图反抗王师!”
说完,几个士兵直接用刺刀插进了他的喉咙里。
“祂驱使疯狂的猎手,席卷世界。”
战马踏过地面猩红的积水,扬起灰烬与煤灰。
老萨满坐在高高的废墟上,泛白的双眼沉默注视着眼前乱象。
昔日高贵的羽林军和虎贲卫们,如今沦为了一群强盗,他们与灰鼠氏族的士兵们一起加入了盛大的劫掠。
他们将铁路摧毁,用炮弹将电车炸成废铁,这些强盗们视人命如草芥,将牧民的帐篷一同劫掠一空,又放火烧毁新修的房屋。
“祂是天之汗帐的主宰,统御十殿黄泉。”
那些倒塌的废楼里,哭泣的孩童们彼此拥抱。
他们的母亲抚摸着孩子们的肮脏的脸颊,她的声音温柔而充满悲伤:“长生天会拯救我们,黑色之月终会过去,别哭,他们终将会得到惩罚。”
她的目光充满憎恨与痛苦,女人死死盯着眼前手持刺刀的士兵。
“我会笑着看到你们走向灭亡。”她在被贪婪的士兵们拖走之前,她语气冰冷地说着,看着自己的孩子们痛哭流涕,失了心地大笑。
远方的战争仍在持续,战争角鼠疯狂践踏着反抗的谷地人。
“祂的战马将踏遍世间每一个角落,鞭笞愚昧与自负者,将摧毁高高在上的王和他富丽堂皇的宫殿,将城市变成猎手的牧场。”
鼠大师操纵着角鼠背上的转轮机炮,将谷地人最后的防线撕成碎片,将他们的抵抗化为乌有。
“他们躲进大竞技场了,神机营准备!”
铁王爷的士兵将改良的神火飞鸦推上了前线。
这种借鉴大西国康沃尔火箭改良的新式火器,便是昔日大夏神机营的最终杀器,在无数次战争中大放异彩。
“预备!”
神机营的校官拔出了唐刀指挥,士兵们立刻装填起翼型的火箭。
“点火!”
它是死神的代名词。
引线燃烧,一排排高速发射的火箭如同无数道耀眼的流星,直奔向敌人最后的阵线,顷刻间将阵地化为地狱业炎。
战争角鼠率先冲入了火海,子弹落在它的盔甲上,乒乒乓乓,它掀起热浪,顺手抓起一名谷地人,将他撕成两半吞入咽喉。
恐惧的谷地人看着眼前可怕的怪物,彻底放弃了抵抗。
“灰鼠最棒,吃掉他们!这些妄图洗干净自己的愚蠢玩意!就这?嗯,就这?”
梁晨站在插上燕王旗帜的市政大楼上,眺望远方燃烧的街道,士兵们饮血狂欢。
她的心脏隐隐作痛。
她看到,那些在废楼里苟延残喘的幸存者,他们永远也不会忘记,是她帮助那些刽子手毁灭了他们唯一的家。
她的手中沾满无辜者的鲜血。
她明白,自己不必为此而内疚,因为,这就是战争。
哪有不流血的战争?哪有不死亡的战争?
林登万将军主张正义的战争,反抗国安军的压迫,可是他也会采取暗杀和其他许多暴力的手段。
不过是杀多杀少罢了,和铁王爷又有什么区别?
如果仁慈有用的话,铁林人便不会沦落到今天的境地。
梁晨紧紧抱着自己的脑袋,她不想听到那些亡魂的哀嚎,更不想看到那些死者满怀怨念的双眼。
“战斗还没有结束,新晋的天师。”
她的身后传来了一个少女空灵的声音。
“等夺下城市之后,你们还需要抵抗国安军的戍边军团,拿下余廊的消息用不了几天,就会传遍整个大夏。”
梁晨认出了那个少女,她戴着黑山羊的面具,如同幽灵般神秘飘渺。
“他们迎来死亡的一刻,亦是落叶归根,化为尘土。”少女冷冷一笑,“他们的身体会奉献给蛆虫,会成为肥沃的土地,有生必有死。”
“我本来可以提醒他们。”梁晨低落地说道。
“那么遭受灭顶之灾的便是另一个部族。”
“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