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举起酒瓶子,微微一笑,“我敬您,师父。”
可能是得到了她的夸奖,鼠大师得意洋洋地捏着胡须。
“你应该敬伟大的灰鼠氏族……至于老夫,不过是鼠群里一只快死的大老鼠,没什么可敬的,没什么。”
他边喝酒边说:“老夫打算未来在这里造一座工厂,专门生产这款瘟疫酒,这样,他们会乖乖用很多很多牛羊来跟咱们交换,很多很多!”
梁晨忽然间回想起铁王爷那天说过的话。
如果能够除掉鼠大师,那么他就会帮助她回到文明世界中去。
现在四下无人,或许就是动手的最好时机。
她下意识动了动藏在身后的匕首。
鼠大师浑然不在意。
他望着远方升腾起的炊烟,如同讲述故事的诵诗人,缓缓说道:
“我曾经是个部落的科学家,一直相信先民的玩意能够造福氏族。后来有一次,我在搞研究的时候,来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爆炸,嗯,惊天动地,那天晚上整个部落的人都以为老夫在放烟花。”
“倒霉的是,它把老夫的胳膊给炸没了,就像烧焦的羊腿一样,全身弄得乌七八焦。”鼠大师如同老顽童似地不停“嘿嘿”笑,“很他妈疼!我觉得自己就是烤全羊,准备没命啦,但是……”
“但是你奇迹般的活了下来。”梁晨接道。
“没错,奇迹,奇迹!”鼠大师顿了顿,“你师父的师父救了我,我后来一连好几天昏迷不醒,在梦里,我梦到一面镜子,一面弥漫着深红色雾气的黑镜。”
“你没有问那黑镜,谁是世界上最有智慧的人吧?”梁晨微笑着说,她小时候很喜欢那些大人讲的童话故事。
“没有,但老夫问了镜子,我还能活多久。”
“它回答你了吗?”
“没有。”鼠大师揪了揪头发,“真的烦死啦,但是,那面镜子玩意说,老夫这一辈子肩负着一项使命,那就是等到‘引路人’的出现,出现!”
“引路人?”梁晨困惑道。
“嗯。你祖师爷说,终有一天,玄晖将会自长生天降临,归墟的大门也会开启,而引路人……”鼠大师故作神秘地说道,“便是为神明指引道路的人……指引。”
这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梁晨过去从未听说过“玄晖”,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个怎样的神明。
“所以,你找到这位引路人了吗?”
“不知道。”鼠大师慢慢靠在了窗边,“我只知道,赤殇娘娘显然对老夫没有办法。并且,老夫还找到了自己的继承人,嘿,要是有一天,老夫也真正闭眼了,大概也能睡个好觉了,嗯,一觉不醒的那种。”
说着,他闭上了眼睛,只是梁晨不知道,他那只机械眼珠此时是否还能看清眼前的东西。
梁晨又一次将手握在了刀柄上。
她知道,鼠大师对她不差,可是鼠大师到底是一名军阀,他的存在只会带来战争和杀戮。
梁晨的内心备受煎熬。
她想要动手,可是良心却在不断地谴责她,拆穿她自私的借口——你不过是想回到文明世界去,仅此而已。
握着刀柄的手不停颤抖,她愈发感到苍白无力,不停在内心里说着道歉的话。
对不起。
梁晨咬紧牙关,终于,利刃的锋芒从刀鞘里显现了出来。
然而这时候,鼠大师却忽然间喃喃地说道:“女娃娃……你知道,当初老夫为什么要选择你吗?”
梁晨微微一怔。
“因为,你很像我家过世的女娃娃。”鼠大师说道。
她猛然间停止抽刀。
“那场破实验,让我变成了铁疙瘩,同时,也把老夫的女娃娃给带走啦。”鼠大师收敛了他那怪异的腔调,此刻他就好像是一位平凡的父亲,“她和你一样,都倔得像角鼠,嘿,她也能徒手把虎贲锐士揍得团团转,是真正的战士……战士!”
梁晨叹了口气,“你一定很爱她吧。”
“当然。”他将瘟疫酒一饮而尽,回答说,“这不是老夫选择你唯一的理由。老夫的鼻子很灵,特别灵,我在你身上,嗅到了神明的味道。”
鼠大师忽然睁开了眼,眼睛闪过一道微光。
“放心。神明选择了你,那么,你便是老夫的女儿。无论谁也好,哪怕是铁王爷,老夫就算如同角鼠一般,咬断他的蠢脑袋瓜子,也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将你夺走,任何人……”
利刃悄然还鞘。
梁晨如同心虚的孩子,默默站了起来,逃离了鼠大师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