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晨撩开自己的衣服,发现腹部缠绕着一圈圈绷带,伤势几乎没什么大碍了。
可更大的疑惑摆在了她的面前——我还活着,为什么?是谁救了我?
她似乎想起一个戴面具的女人。可是那女人呢?
梁晨环顾四周,只有几座陈旧的桥组成漂浮的黑色“系带”横亘于幽静的高空,联系着远方。
偌大的空间里静谧得可怕,四处飘散着雪花一样的灰烬。
她想离开这个地方。
梁晨冷静下来之后,隐隐约约,地下铁林之中传来了若有若无的吟诵声。
她侧耳倾听,声音一阵一阵,让她联想到了北方氏族的呼麦。
但是又有些不同,它充满某种神秘而原始的力量,让人联想到深不可测的夜空。
“有人吗?这儿有没有人?”
回声四散,无人应答。她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梁晨战战巍巍靠近最长的那座桥。
从双脚踏上脚面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这并非什么铁林人造的简易木桥,而是先史的遗产。
整座桥中部镂空,仿佛一条公路只剩下了两侧的人形道。
历史的尘埃早已掩盖了它本来的面目,唯独那些沿着两侧金属结构不断延展的输流槽与能量槽还能依稀辨别。
在两侧不算很宽敞的实体桥面上,排列着大大小小的黑影。
它们周身萦绕着细微的浮火。
虽是静止,却又似循循而来,仿佛无数来自幽冥的巡礼者,在幽远的阵阵低吟中提灯走来。
如果世间存在地府,或许便是如此吧。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走过去时,桥尽头的指示灯突然如蓝色的双眼般骤然睁开。
整座桥似乎感应到来访,在一阵异响中被激活了过来。
未知能流顺着能量槽蔓延。
它们所过之处,原本空空的桥面开始逐渐发光,从两侧溢出的能量逐渐填满其中,变成了苍蓝的桥面。
这究竟是何等的奇迹!
她在心中惊呼着,向自己发问到,先民们究竟创造了何等不可想象的文明。
流动的光在她面前汇成一条黄泉的河流。
两侧的黑影也已经显现了出来:
那是一尊尊大小不一的石刻像,大的足有一人高,小的能托在掌中。
它们大小不一地摆放在一起。
有的是扭曲肢体的鹿首女人,有的是狂乱的傩面天师,有的已经断裂,只剩下半截身体……
这些雕像的头部,肩部和脚边都摆放着蜡烛,融化的蜡好像白色的藤蔓一般凝结在雕像上。
而雕像的面部和眼脸似乎都被抹上了白色液体,五指的痕迹与掌纹都还清晰可见。
她壮着胆子走了过去,可那些神情或狰狞,或扭曲的人物,虽死犹活,即便不去看它们,也能感觉到它们的注视。
仅仅是片刻的注视,那些面孔却开始一张张地颠倒着,旋转着,出现在她眼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低沉的呼麦此起彼伏。
空气中弥漫着口簧琴的声音,沙哑而低沉的吟诵,急促的短呼,压迫着每一根神经。
她只能闷着头向前冲去。
她听不懂,更不愿意听到这蛮荒的咒语。
石桥的尽头有几块巨型齿轮,在石壁前徐徐转动。
她听出声音是从几块齿轮间的裂缝传来的。
裂缝大概能容纳一个半的人,几条黄铜管道穿行而过,冒出滚滚蒸汽。
梁晨……梁晨……
裂缝里似乎有人在呼唤她,尖锐的刺痛直抵太阳穴。
“谁在里面?”
她边喊边试图驱散低语。
梁晨小心翼翼地靠近裂缝。
这时候她发觉,裂缝里爬满了章鱼触手一样的老树根,有的缠绕住蒸汽管道,有的藤蔓下隐藏有森冷蓝光。
裂缝的尽头出现了火焰的颜色,一道巨大的黑影投射在地上,梁晨躲藏在一旁,窥视着裂缝中的情景: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人,洞穴一般的石室里有很多很多人。
他们穿着各种各样的衣服,而他们的脸上都戴着奇形怪状的傩面。
许多许多人,许多许多道静止的阴影,他们仿佛一尊尊人俑,保持着固定的姿势。
难道说,这里是光明会的新分舵吗?大家终究还是从地上回到了地下吗?
正中间是一座怪异的神龛,它坐落在深扎地下的老树根前,烛光点点。
火星如同繁星漂浮在黑暗中,映亮神龛中的神祗——梁晨发现,那座木神龛中的神祗是一片虚无——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有一道用黑色颜料涂成的影子。
傩面下的人“呜呜”长吟。
他们的面前是一个女人,她的身体一半是光明,一半是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