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警官捂着受伤的脸颊,挥手示意部下退后。
他的眼中同样充满了面对凶手时才有的痛恨,他一字一字咬牙说道:
“我会亲手将‘亡灵’送下地狱。”
方锦臣用力甩下斗笠,解开饕餮披风,气势汹汹地朝着文品走来。
可文品也丝毫没有退却,他不甘心再任人摆布,任人诬陷,双手再度握拳准备还击。
无声咆哮,文品挥拳的一刹那,方锦臣突然蹬向监狱狭窄的墙面,借力起跳,凌驾于半空。
顷刻间,他的膝盖撞向了文品的下巴。
到底还是沪津黑衣卫的统领,他一生中经历过多少非人的训练,和多少穷凶极恶的罪犯殊死战斗。
他轻而易举躲开文品的拳头,准备将他的脑袋按在地上。
可令方锦臣没想到的是,他却忽然感到小腿一紧,文品仰面倒下的同时竟拼死抱住了他的右腿。
“你们诬陷我?这就是……你他妈口口声声强调的‘正义’?”
机械心脏高速运转。
两人一同跌倒在地。
丝毫没有留给方锦臣反应的余地。
黑衣卫们惊愕地看着,他就像一头疯狂的野兽,满脸鲜血,面目狰狞。
他强忍着剧痛,脚步虚浮。
右手用力掐住方警官的脖子,想要将他掐死。
左手紧握,一拳又一拳轰向搜查官的身体。
这根本就是在拼命。
“方警官!”
黑衣卫们想要帮忙,却被骄傲的搜查官喝止。
鲜血滴落在方锦臣的脸颊上,他只剩下了被动防御。
情急之下,方警官抓起了地上的甩棍,砸向文品的尺骨。
——喀喇!剧烈的震动顿时令他手臂酸麻。
在文品攻势减弱的一瞬,方锦臣毫不留情地死死抠住文品的脸颊,甩棍暴风骤雨般紧随而至。
文品挣扎着,反抗着,但方锦臣终究还是占据了上风。
他用力推开文品,一腿将他撂倒,自己也险些脚步不稳。
方锦臣拔出了腰间的左轮,语气冰冷地说道:
“我会为死去的同伴们报仇,文品,我有权将越狱者击毙。”
“方警官!”
就在方锦臣准备动手的时候,监狱里忽然走进了一个白色制服的租界警察,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他。
“别开枪!”
是那个叫朱世安的老搜查官。
他突然拦在了方锦臣的身前,严肃地说道:
“上面刚下来命令,要求立刻放人。”
什么?
文品和方锦臣不约而同地叫出了声。
明明是自己落入了下风,甚至已经到了百口莫辩的地步,怎么局势忽然间便发生了三百六十度的大反转?
“你在说什么?!”
同样震惊的还有方锦臣,他按耐不住,难以置信地问道:
“朱警官,你难道没有看见吗,他杀了这么多人,你居然要放他走?”
没等他问完,朱世安摆了摆手,简单回答道:“莫须言。”
“怎么可以这样放走一个罪犯,我们是立誓要攘除奸恶的人……”
“上级的安排。”朱世安简单回应,“这次案件的总负责是我们租界,你只需要遵从。”
“给我一个理由。”
方锦臣攥紧了拳头,他的脸上写满了深深的失望。
“到底,什么样的上级才能放走一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犯?沪津市长?护国公?呵,还是……你们租界的领事?”
朱世安望着身后的墙壁,冷冷道:“你我皆无资格议论的上级。”
方锦臣握枪的手不停颤抖着,“好一个……上级的安排。”
他不甘心地紧握枪柄,脸上竟然闪过了一丝失落和悲伤。
“这是命令!”朱世安再次重复道。
有那么一刻,人们都以为方锦臣会愤怒地开枪,将文品当场杀死。
可最后,他还是失望又痛苦地将手枪用力砸向文品身旁的地面。
“好……好……”
他的眼中充满愤恨,无奈地苦笑。
“好啊。”
文品感觉自己手中的镣铐一松,黑衣卫已然解开了锁,手臂顿时轻盈了不少。
这是发生什么了?之前还一口咬定我就是吃人案件的凶手,怎么突然之间还放人了?
文品咳嗽了几声,惊疑未定。
他的脑海里隐隐约约回响起一个声音:议会血脉相生。
难道……文品身后冒出一阵冷汗,议会许诺的,竟然是真的?
“文先生,你可以走了。”朱世安说道,“不过,我朱某还是希望恳求你一件事情。”
方锦臣的脸色愈发难看,浓厚的阴影笼罩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
文品擦干嘴角的血沫,“少来……跟我玩这套。”
朱世安没有在意文品此刻的怒火。
他摘下了搜查官的警帽,放在胸前,郑重地说:“我恳请文先生,还沪津市千千万万百姓一个平安。”
文品凝视着朱世安那双深灰色的眼瞳,看到的却是真实的诚意。
“啧。”他不屑地吐了口唾沫。
“方警官。”朱世安命令道。
“在。”方锦臣脸色铁青。
“很晚了,给文先生换件干净的衣服,然后送他回家去吧。”
“什……”方锦臣的语气里带着深深的不满,迟疑片刻,他还是不情愿地说道,“好,好,好,走吧,文品……先生。”
朱世安示意身旁的租界警察跟着方警官一起,以防他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慢着。”文品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走之前,能不能……给我来一杯弗拉维亚的咖啡……我好渴。”
方锦臣露出了一个极度怨恨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