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那个大早上背着一袋钱到甘家村口来找甘奇的帅气少年郎,跟着甘奇弄相扑场,帮甘奇管理相扑场,跟在甘奇身边看着甘奇做一件又一件的事情,比如应对百姓围攻商税监的阴谋等事情,每一件事情背后狄咏都是最主要的亲历者。
后来又跟着甘奇去了燕云,亲眼看着甘奇怎么把整个燕云的商人玩弄于鼓掌之间,又带着一帮贼人崛起,攻城略地,甚至还建立了个什么大燕国,帮着甘奇打败了十万辽军……
短短几年时间,狄咏,早已不是原来的那个少年郎了。
就如甘奇所言,狄咏进步很大,大到真的可以独当一面了。
狄咏却还有些不自信地说道:“大哥,我都是听你吩咐做事,我可做不来大哥你做的这些谋划。”
“莫要如此妄自菲薄,就凭你之前在滦州城内留的这一手,就足以证明你可以独当一面了。此番之后,我当让你独当一面。”甘奇真开始想了许多事情,比如自己回京之后,这燕云的军事该怎么办?燕云将来会有十万万胜军,五万威武军,一大摊子事情。
需要一个绝对信得过,又绝对有能力的人在这里。
甘奇身边,本还真没有这个人选,也想着实在不行,就把老狄青留在燕云算了。但是毕竟老狄青官职可不小,枢密副使,而且老狄青也越发老了,许多事情就怕有个万一。狄青,不是长久之计。
而今眼前的狄咏,已然跳到了甘奇的眼中。
把狄咏留在燕云守着这一大摊子,守着甘奇辛辛苦苦花费家底弄出来的十五万大军。
完美!
狄咏却还是说道:“大哥,可别让我独挡一面,我就跟在大哥什么,按照大哥吩咐做事就行了。我怕万一把什么事情没有做好,那后果不堪设想。”
甘奇笑而不答,决定了就是决定了。狄咏,已然堪用。
羽箭在滦州城内飞着。
大燕国皇帝陛下麻牛,如今其实也不叫麻牛了,就在前几天,他让一个老夫子给他起了一个新名字,姓麻,名龙,字得天。
呃……这个名字好像是请一个读书的老夫子取的,但是主要还是麻牛自己的意见。身为皇帝,岂能叫个“牛”字的贱名?自然需要一个配得上皇帝之尊的名讳,牛不行,龙正好。
皇帝麻龙,怒不可遏,把那封只有短短几个字的信扔在得上,来回踱步不止,开口问着眼前二三十个高级军将:“你们看看,看看!看看这写的是什么?”
其实众人不用看,还没进来的时候,都已经听说这个事情了。
此时所有人都不敢乱说话,就看着皇帝,甚至还下意识回避皇帝麻龙的眼神。这种场景,就好像学堂里有一个同学的东西被人偷了,老师正在讲台上问是谁偷的,一众小孩子都吓得战战兢兢,生怕被老师同学怀疑是自己偷的。
“朕的大燕国,弟兄们用命一起拼出来的大燕国,出了奸细,有人背叛了朕,有人背叛了所有兄弟,有人想拿所有人的命去换他一个人的前程。这种人,该千刀万剐,死不足惜!”麻牛叫喊着,歇斯底里。这种歇斯底里,来自一种极其严重的不安全感。
终于有人说话了,说话的人是沈黑子,他开口说道:“陛下,这会不会是敌人的离间之计啊?”
沈黑子话音一落,许多人都跟着点头。
“对,这肯定是宋人的离间之计,陛下不可听信。”
最倒霉的是邓钟,他此时最心虚,因为这封信是从出现在他的部曲地盘上的,他显然最担心自己被怀疑里,连忙也说道:“陛下,邓将军说得对,这肯定是敌人的离间之计。”
皇帝麻龙寻声看去,眉目一狞,正对邓钟,开口问道:“这信,可是写给你的?”
邓钟吓得后背发凉,连连摆手:“陛下,大哥,我可是从小随你一起长大的,我怎么可能做这种吃里扒外的事情?大哥,我……我你还不知道吗?我可是跟着大哥你上刀山下火海,从来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麻龙点着头,环看四周,一字一句说道:“离间之计……”
“对,陛下,这肯定就是离间之计。”沈黑子连忙补了一句。
麻龙弯腰捡起刚才被他扔在地上的信,又看了看,说道:“说起离间,倒也不知道离间的是谁,连个收信人的名字都没有。若是离间,那总有个收信人的名字,也好有个离间的目标。倒也奇怪了,宋人如此的蠢,连名字都不知道写一下。”
这话说得有些阴阳怪气。
“陛下,这才是宋人离间之计的高明之处啊!”沈黑子,其实还真有些智慧,上次狄咏之事,也是他与麻龙说要再与狄咏谈一谈,不能直接动手去杀狄咏,只是上次的话语并没有奏效。
“高明?若是这封信的抬头写上你沈黑子的名字,朕倒是觉得那甘奇真高明了。”麻龙如此说道,也在表达麻龙其实对沈黑子本身就不那么信任了。如果这封信上写了沈黑子的名字,麻龙必然立马就把沈黑子给宰了。
上次要杀狄咏,也是沈黑子百般阻挠反对,那时候麻龙就觉得沈黑子不对劲,屁股坐歪了。
沈黑子从麻龙的话语之中听出了什么,眉头大皱,转头去看了看邓钟。
邓钟被沈黑子这么一看,更是心急如焚,也慌了神,连忙说道:“大哥,这事与我无关,当真一点干系都没有。”
麻龙盯着邓钟看了好一会,慢慢说道:“邓钟啊,咱们从小一起长大,当初在燕京城内,朕说要去放火抢粮,也是你第一个出言支持,朕岂能信不过你?”
麻龙当了皇帝之后,当真高明了许多。
邓钟连忙转忧为喜,高兴说道:“对对对,大哥,你最是知道我的,我从来都是忠心不二的。”
麻龙笑了笑,又转严肃:“此事,定要严查,若是让朕知道谁人是奸细,一定将他扒皮抽骨,满门抄斩,祖宗十八代的坟都掘了暴尸荒野!”
邓钟连忙接道:“对,大哥说得对,若是让我知道谁是奸细,我第一个出来亲手杀他全家。”
麻龙慢慢坐回了座椅,叹了一口气,说道:“城内有奸细之事,想来诸位兄弟心中都有一本账,倒也不用朕再多说,你们一定要防备着,但凡有什么人形迹可疑,一定要及时禀报。”
“遵旨!”
“大哥放心,我一定警惕着,谁若是有一点异动,不用大哥你说,我立马就抽刀杀人!”
麻龙点着头,又道:“为防内外勾结,每日巡城的士卒再加一倍,不准任何人有机会与城外联系,但有可疑之人,立马捉拿……如此还不够,全城所有军将部曲驻防之地,都得调换,以免狄咏那厮再用如此诡计联系城内奸细。”
“遵旨!”
麻牛左右看了看,亲自安排了起来:“邓钟的驻防,便与刘闼子的换一下。”
邓钟听到这话,心中一紧,总觉得皇帝这话里有话,是不是还在怀疑自己?但是想到之前皇帝麻龙亲口说过信任自己,便又不再去多想,也是不敢多想,这再多想下去,太吓人了些。他宁愿相信从小跟随的大哥,如今依旧对自己信任有加。
邓钟上前:“得令!”
刘闼子是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浑身泛着古铜色,苦力汉出身,脑子比较一根筋,平常里也多沉默寡言,此时上前拱手:“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