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上的军汉们一个个六神无主,有人大声喊着还击,有人抄起弓弩已然在射。
有人站着依旧在发愣。
有人频频回头,大概也在想逃跑的事情。
甚至还有人直接带着哭腔大喊:“怎么办怎么办?”
零星的羽箭射在狄咏的重甲之上,叮咚的响声留下一些印记,狄咏已经来到了城头之下,亲自带着人竖起长梯。
狄咏第一个爬到了长梯之上,转头大喊:“弟兄们,随我冲上去!”
麻牛就在狄咏身后,接着踩上了长梯,也在大喊:“弟兄们跟上。”
一个长梯若想让敌人难以推倒,就得快速往上上人,越多越好,用人的重量堆在长梯之上,让城头上的人难以把梯子推倒。
其实守城之人,要推倒长梯,也是要专门的工具才行,比如一根长长的树杈,用树杈顶住长梯,然后许多人抓住树干一起使劲,才能把长梯推倒下去。
但是这安喜县城的城头上,百年不见一个敌人,哪里会有这东西?
垛口上一个满脸惊慌的军汉拿着长枪不断往下捅刺着,希望能借此把往上爬的人赶下去。
却是一个不防,刚刚刺下去的长枪竟然被狄咏抓在了手中,只见狄咏再一用力,那人竟然被狄咏拖拽了出来,从垛口翻倒了下去。
空隙之间,狄咏连连攀爬几下,一瞬间就上得了垛口。一杆长枪横扫而出,他已稳稳把搭着长梯的垛口护在了身后。
攻城之战,原来可以这么简单。
这座安喜小城,连一场惨烈的厮杀都没有,当越来越多的贼寇登上了城墙之时,满地都是跪地求饶的人。
贼寇们爆发出阵阵的喝彩,急匆匆往城内而去,看着哪座宅子大,哪座宅子豪富,就往里面冲。
狄咏就站在城墙之上并不下去,身边还站着麻牛嘿嘿在笑。
麻牛正在享受这一刻的胜利。
狄咏却忽然说道:“麻寨主,你带人一起下去吧,一个时辰为限,时间一到,所有人都要上城头来集合。”
麻牛笑道:“知晓的,咱们抢完就走。”
却见狄咏摇摇头:“不走了,进了城就不走了!”
麻牛面色一惊,问道:“军师,不走了?”
“嗯,咱们就留在这里。”
“这可不行,滦州的大军说来就来,咱们留在这里,岂不是成了瓮中之鳖?”麻牛吓到了。
狄咏笑着摆摆手:“滦州此时没有多少人马了,最多不过三千号,他们来了也拿我们没有办法,咱们还得想办法击溃他们。”
“三千号官军也不是咱们能轻易击溃的,军师,你可不能把事情想得如此简单,咱们还是抢完就走比较稳妥!”
狄咏岂能是想得简单?他是想得相当复杂,既然开始攻略州府了,岂能又退回山里?
狄咏心中所谋,或者是说甘奇给他的交代,不仅要攻略县城,还要打败辽人的官军,还得多占几个城池,尽可能扩充人马数量。
不然,怎么能调动辽人大军来剿?
狄咏看了看麻牛脸上惊慌的神色,胸有成竹笑道:“麻寨主怕了?”
“我……我这不是怕,咱们之前说好的呀,抢完就走啊!”
是之前说好的,不过,那管什么用?狄咏只道:“麻寨主,我什么时候害过你?我这是在帮你赚一份前程,难道你真的想一辈子窝在深山老林里当个山大王?”
“军师?这前程也要有命去享不是?”麻牛如此说道。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何况咱们坐拥上万人马?麻寨主放心,只要咱们在这城池里站稳脚跟,打退第一波敌人,之后的势头就不是以往能比的了,有钱有粮,扩充人马,必可建立一番大事业。”
“这……”
“麻寨主还有担忧?如此犹犹豫豫瞻前顾后,其实成大事者所为?”狄咏又道。
“但是万一要是打不过呢?”麻牛担忧一问。
“打不过,咱们再入山如何?第一波辽军,人数必然不多,就算打不过,他也不可能赶尽杀绝,咱们带人再入山,依旧稳妥。”狄咏是在忽悠麻牛的,这种事情,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一旦失败了,本就是乌合之众的山寨,人心立马就散了。
“军师既然想得如此周到,那……那我就陪着军师赌一把吧。”麻牛不是野心大,而是真觉得就算这次失败了,还可以东山再起,至少可以回山里继续高枕无忧。
只是麻牛不知道现实情况,一旦失败了,甘奇岂能再继续不遗余力支持他?甘奇不支持他,他又吃什么?出山去抢?吓破胆的贼寇,散了人心的贼寇,频频出山,离覆灭就真不远了。
这,其实就是背水一战。
狄咏自然要准备这个背水一战,开口说道:“一个时辰之后,开始拆房屋,把所有砖块石头房梁之类的重物都搬上城头御敌,门板床板之类都拆下来当盾牌防御箭矢,还要在把城内所有的树木都砍伐下来,制作长杆树杈,收集城内所有能引火之物,准备守城!”
“好好好,都听军师的。”麻牛点头如捣蒜,攻城守城,他是一窍不通,好在狄咏全懂。
“所有劫掠之物,钱财任他们自己留着,但是粮食一定要全部集中起来。”狄咏一项一项安排着。
这个小小的安喜城,迎来了灭顶之灾。
雄州的甘奇,站在城头上遥望着远方,微微皱眉,他知道开始了。
所以他开口与身边几人说道:“张知州,赵将军,速速去把巨马河边所有村落的船只舢板全部收拢起来。但有路过的商船,也全部拦截下来。”
张利一闻言问道:“这般怕是会令百姓生出怨言,不知甘经略为何要如此?”
甘奇笑着解释一语:“防备走私!”
甘奇岂会说是为了要准备大军渡河北伐开战?
“如此……好吧。”张利一勉强接受了甘奇的解释,得去干活了,这也是个大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