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甘奇还只是把他提起来扔在地上,这一次,甘奇是气得无以复加,拳脚不断,甘奇这般拳脚,哪里是普通人受得住的,片刻之后,便看那韩家小厮口鼻鲜血淋漓。
却还听韩家小厮口中有骂:“直娘贼,你敢打我,你不要命了,你还敢打我。”
这人越是说话,甘奇越是气愤,抬脚一跺,便听得骨头卡啦作响,一条手臂已然被甘奇跺变了形。
这回那韩家小厮终于不骂人了,疼得呼天喊地,满地打滚。
狄青连忙上前拉了拉甘奇,口中说道:“道坚,快快罢手。”
甘奇回头答了一语:“狄大爷,我看这差事,不要也罢,平白让人如此羞辱。那就让他韩大相公自己带兵去打。”
此时的狄青,感动是感动,却是唉声叹气,连连摇头,年满五十的狄青,已经到得知天命的年纪了,昔日里当小官的还好,也见不到什么大文官,自从狄青的官慢慢当大了之后,见得各种相公,也就有了各种屈辱。
其实狄青自己,在这些相公面前,也是有自卑的,狄青是真正的草根出身,又因为犯罪才当的兵,他自己在面对这些相公们的时候,也自觉矮人一等。这是时代使然,没有办法的事情。
倒也不是说大宋的文人都对狄青不好,至少有一人对狄青是不错的,那就是范仲淹,范仲淹甚至把狄青带在身边亲自教导他读书,狄青能步步高升,一是战功赫赫,其次也有范仲淹的提携。
甘奇其实理解不了狄青这种几乎是委曲求全的心态,他心中的狄青,就是一个战功显赫的北宋战神,他与狄青算是忘年交,以甘奇这种性格,又岂能当面看得狄青受辱?
“唉……道坚,世事艰难,老夫若能如你一般满腹经纶,又何至于斯?若是你能早生三十年,又何至于斯?如是文正公能晚死几年,又何至于斯?”狄青其实也不在意地上那个满地哀嚎的小厮,他更在意此时此刻的甘奇。
甘奇听得更是气愤,又上前几步,抬腿飞踢而去,口中怒道:“滚,回去与韩琦说,狄将军年老体弱,上不得马匹。”
边说着,甘奇还在不断殴打,发泄着堵得难受的心绪。
“好汉罢手,好汉快快停手……好汉饶命!!”打到了这般地步,哪里还有宰相门前七品官的威势,命还是重要的。
此时正见狄咏从相扑场而回,进门正见到这一幕,正准备上前来问。
却听甘奇说道:“你来的正好,把这狗东西扔出去,扔得远远的。”
狄咏不明所以,上前拎起地上那个满身是血的小厮,就往外面去扔。
甘奇再回头,正见狄青微微摇头,慢慢落座,长吁短叹:“也罢,也罢,临老了,还得你来帮我捡起尊严,不去便不去吧,当初你劝我辞官,其实我心中多是不舍。却是这赋闲年余,好似也习惯了。从今往后,便也管不得哪个相公了,打仗打仗,出生入死几十年,也不过一个小小斑儿,只愿来日下了黄泉,没有人来怪我。”
若是真有黄泉,狄青下去了,可能真有人要怪他,比如焦用,怪狄青在那一刻没有保住他的性命。
这一刻的狄青,精气神去了大半,坐了椅子上,好似也有些有气无力,却是又好像通透了许多,也轻松了许多。
甘奇看得心中不是个滋味,只说了一语:“恨不早生三十年。”
只见狄青竟然泛起了一丝微笑,说道:“也不晚,道坚啊,你一定要好好进学,一定要在东华门外唱了名,一定要往上爬,一定要当个相公!我就算死,也要看着你一步一步走上去,你若不为相公,我便是死也不会瞑目。”
这一刻,甘奇咬着牙,鼻子里喘出的气息都在作响。
这一刻,也正见狄咏惊有些惊慌失措跑了回来,跑到甘奇面前,连忙发问:“大哥,你把韩相公派来的人给打了?”
“打了,怎么?打不得吗?”甘奇问道。
狄咏吞了吞口水,欲言又止。看了看甘奇,看了看狄青,方才说道:“大哥,我只是说……大哥将来……毕竟是要入朝为官的,这个……”
“打都打了,他韩琦还能把我怎么样?把我抓起来?还是不让我考试?”甘奇如今倒也真不怕这些,考试是礼部的事情,是胡瑗那些弟子的事情,甘奇也没有想过要走什么后门,公平公正即可,要说做官,甘奇更不会去靠韩琦。这大宋朝,换皇帝也只是不远的将来了,甘奇这一刻,完全没有一点的心虚。
甘奇看了看狄咏,又道:“你往后若是入了军伍,也不必委曲求全,挺起个男儿模样,如此惊慌,像个什么样子?”
这是甘奇第一次如此语气与狄咏说话,狄咏听得愣了愣,又看向自己的父亲。
却见狄青依旧还有微笑,说道:“天生你甘道坚,当真不晚。”
再看狄青看向狄咏的表情,多了几分欣慰与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