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昭听了,沉默许久,才说:“心累。”
她看着过道里人来人往,有病人家属,有医生护士,各个脚步匆忙,似乎都想比病痛与死亡更快一步。
这么久以来,楚昭昭其实不怎么在意身体的累,不管多缺钱,努力去挣就是了。真正让她觉得累的是,永远不知道生病的妹妹是不是会在某一天突然离开,比起身体的劳累,这种无时无刻的担忧才是最难受的。
穆际去却说:“嗯,我懂。”
楚昭昭抬头看他,“你懂什么?”
穆际云双手插着裤袋,走得轻松,“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家人会突然离去。”
话音刚落,一个小孩子不知道从哪个角落跑了出来,在过道里横冲直撞。穆际云拉了楚昭昭一把,她重心不稳,撞上穆际云的胸膛,一下子心跳砰砰砰了起来。
她不知道,心跳急速是因为撞进了他怀里,还是因为他说出了她的心里话。
总之,这一刻,她有些不舍得分离这样的肌肤接触。
这短短的“片刻”,在楚昭昭脑海里经历了几番挣扎:贪恋与理智,轮番上阵。
但楚昭昭还是松开了他,整理着自己的头发,低声说:“谢谢。”
走出医院后,楚昭昭把穆际云送上车。
医院停车位不够,他的车就在路边。
楚昭昭站在车门旁,再一次说:“穆老师,今晚麻烦你了。”
习习晚风中,穆际云看见她那乌黑又微卷的长发被风吹得扬了起来,几缕发丝飘过面庞,遮住了她的容颜,让人有些看不真切。
她在夜色里,站得端端正正,明明纤瘦,却让人觉得像一颗挺拔的白杨。
穆际云把车窗完全摇下来,说:“过来。”
楚昭昭走了两步,靠近车窗。
穆际云又说:“把眼镜摘了。”
楚昭昭虽然疑惑,却也照做。
穆际云一只手搭着车窗,一只手握着方向盘,侧身抬头看着楚昭昭。
背后医院的灯火透亮,焦急的救护车铃声彻响,生离死别在这里被放得无限大。
而穆际云只是静静地看着楚昭昭,许久,他说:“眼睛真好看。”
楚昭昭回病房的时候,遇到了出来上厕所的楚爸爸。
他扶着腰,走得很慢。
“爸。”楚昭昭走过去扶着他,“你的腰又不舒服?”
“老毛病了,没事儿。”楚爸爸说。
楚昭昭看见他肩膀上有棕色的纸屑,于是问:“爸,你下班后又去给别人卸货了?”
楚爸爸被看穿,尴尬地笑了起来,“哈哈哈,不是闲着没事嘛,去多挣几个钱。”
“跟你说了你腰不好就别去了!”楚昭昭吼了出来,又发觉自己语气太冲,声音便低了下来,“我跟你说了我工资高,够用的。”
“我不是看你忙嘛,我又不忙。”楚爸爸说,“而且你都毕业了,该有点自己的存款了。下个月一笔慈善基金要到手,我就不去卸货了。”
见楚昭昭还是低着头不说话,楚爸爸就说:“哎呀,要是实在没钱用了我再找你要好吧?”
楚昭昭没应,而是问:“妈呢?”
“今天夜班,还没下班。”
“嗯,那爸爸你回去睡觉,我在这里陪着明明。”
“不用了,你回去吧,我陪着她就好。”
两个人说了半天,楚爸爸最终说不过楚昭昭,离开了医院。
楚昭昭回到病房,倒了一杯热水,坐下来看书。
楚明明原本已经睡了,不知什么时候又睁开了眼睛,问:“姐姐,刚刚那个真的是你老师啊?”
楚昭昭说:“对啊,是我大学老师。”
楚明明问:“老师为什么要陪你来医院啊?”
昏暗的灯光下,楚昭昭的目光游离,不知道落在哪里。
“因为……他是老师。”
楚明明又说:“可是你都毕业了啊。”
楚昭昭合上书,说:“你看,你高中老师也常常来医院看你对不对?好了,别说话了,快睡觉吧。”
楚昭昭钻进被窝,假装睡觉。
可她还在想,刚刚姐姐拉那个哥哥袖子的时候,根本不像一个学生对老师做的事情。
至少以前在他们班上,没人敢跟老师走这么近。
第二天早上,楚妈妈来医院了,楚昭昭在医院待到中午,吃了午饭就得回去,毕竟第二天还要上班。
她坐大巴到了站,又得换乘公交再转地铁。
在公交站等车的时候,她看见对面有一家眼镜店。
楚昭昭看了好几眼,不知不觉,双脚就穿过马路迈了进去。
店员热情地招呼她:“小姐,需要点什么呢?”
楚昭昭环视四周,有些微微局促,“我……想要配隐形眼镜。”
作者有话要说: 社会穆:岳父岳父求您别这么客气了,我要折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