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周末空荡荡的教室,宁致远突然感到,自己就是一棵从乡野来到岳江边的芦苇,一棵生长在七十年代的芦苇。两脚站在冰冷的江水里,风一吹浪一打,自己就倒下,风一过,还得顽强地站起来,笑看人生风云淡。他灵感顿发,在草稿本上奋笔起来。
我的蒹葭
今天早上,朋友问我,你为什么叫蒹葭,是不是芦苇的意思。我回答是,水里的芦苇。又问怎么这样低调,都低调得不像样了,想起就心酸。我回答,其实我一直是,站在河边,还一直把脚浸在水里,站得花开花落,一岁一枯荣。我又说,你知道芦苇,未必就知道像芦苇一样的人。我接着说,我知道,我就是其中一个。
蒹葭,又叫芦苇,在老家叫芭茅,可以折了来编成手枪,做成轿车,挥舞成旗帜……可以拼折成童年所有的快乐。在那个刚刚土地承包到户的年月,父母把我们像芭茅一样种植在地,枯枯荣荣任我们生根、发芽、长叶、开花、凋零。芭茅在那个时候的乡野随处可见,家家户户割了来做柴烧,噼噼啪啪的,烧得到处都是炊烟,熏黑了多少泥糊的脸。那时候的芭茅,和我们一起欢乐,几多泪水,几多辛酸。
把芭茅称作蒹葭的时候,我已经坐在师范学校的课桌边了。故乡里如水一样的姑娘,早已变成了候鸟飞向了南方。我就如一棵战战兢兢的芦苇,突然从乡野闯入钢筋水泥的城市,找不到承载的黑土地。
用书本摆渡着自己,虽然吉凶难测,前途未卜,但也常常幻想达到彼岸后“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浪漫。青春的萌动不断在岳江边摇曳,有个面容姣好的女同学也常常能走进梦中来,我也就忘记了自己其实是乡野不经意间的一棵芦苇而已,春天开花,夏天茂长,秋天萧杀。淮南为橘,淮北为枳,水土之异让我先天不足。枝头芦花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荒芳草。常常在夜深之时,坐在浓烟滚滚的烧烤摊前,或在到处都是破碎声音的KTV,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一千年前风流词人的无奈难道真要在自己身上应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