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明先生,是一个怎样的人?”
韩非想了想,掏出一壶六果酿,道:“他是一个有趣的人。”
“有趣?”
嬴政接过酒壶,喝了一口,酒味醇厚,柔和清爽,最难得是果香气浓郁协调,回味绵长。
嬴政赞道:“好酒!能酿出这么好的酒的人,一定是个有趣的人,能说说他的趣事么?”
“当初在小圣贤庄论道下棋,玄明先生品评诸子百家,三句话让荀师闭关了足足十八天。
后来荀师托人给我送了封信,我去询问,他又添了三句话,又让荀师闭关十八天。”
“什么话?”
“儒家之道,有不服者,和他说一声,然后碾压过去;
纵横家之道,有不服者,喊上一帮兄弟,然后碾压过去;
墨家之道,有不服者,一群人带着精良的器械,碾出城外,关门大吉。”
嬴政道:“此言虽有些粗俗,但细想之下,却也有几分道理,后三句话呢?”
“法家之道,有不服者,依照律法碾压过去;
兵家之道,有不服者,排列军阵碾压过去……唉!”
说到此处,韩非叹了口气。
嬴政道:“最后一种,是不是不方便说。”
“大王请恕外臣失礼。”
“无论你说什么,都无罪。”
“最厉害的,选一浅水游龙,尽心辅佐,借他的力量,把一切不服的人尽数碾成粉末,秦王当知,此人便是……”
嬴政一字一顿的说道:“吕!不!韦!”
如果用后世学者的认证,吕不韦属于“杂家”。
但“杂家”并不是一门有意识、有传承的学派,在这个时代并没有如“儒家”、“墨家”这种准确的称呼。
最关键的是,“奇货可居”、“辅佐真龙”并非杂家的思想,杂家的主张是“采儒墨之善,撮名法之要”。
兼收并蓄,择善而从,听起来很不错,实际上却只是一句空洞的口号。
庄子云: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已而为知者,殆而已矣!
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知识却是无限的,什么都想学,什么都想要,最终结果就是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精。
哪怕是杂家代表人物吕不韦、刘安,编著《吕氏春秋》、《淮南鸿烈》也是和众多门客一起,并非一人之力。
嬴政道:“他很佩服吕相?”
韩非摇了摇头,道:“这个问题我也问过先生,先生表示,玩火者,必自焚,一个能够称霸天下的霸主,怎么可能会受人钳制!”
“那他为什么不选择一个可以受人钳制的?”
“一个受人钳制的人,怎么可能称霸诸国?如不能称霸诸国,他的利益又从何来?”
“这岂不成了一个无解的死局?”
“这就是一个死局,因此先生说,玩火者,必自焚!”
“还有么?”
韩非露出一丝诡异的神色,道:“先生说,如果天下间有一个人最懂我,那一定不是父王,不是卫庄,不是张良,也不是荀师,而是……”
“谁?”
“您!”
……
太子宫。
白亦非看着眼前的韩太子,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得益于狄光磊加强了韩非张良的实力,天泽还没造成混乱便已经身亡。
韩太子并没有被天泽抓住羞辱,也没有被四王子暗算身亡,现在还活的好好的。
但即便如此,其软弱无能的名声也早已名传天下。
在韩国大半朝臣眼中,韩王之位不是四王子的,就是韩非的。
以前支持四王子的人更多,随着韩非声名鹊起,支持韩非的人多了数倍。
心思深沉如白亦非,老谋深算如姬无夜,机智百变如张良,智慧渊深如韩非,也没能想到,刺杀秦国使节,妄图挑起战争的竟然是韩太子。
白亦非既惊讶于他的疯狂,又惊讶于,韩太子手中,竟然有能够刺杀秦国使节的高手。
当然,最让白亦非惊讶的,还是韩太子的算计。
他要借使团案,一举除掉韩非、姬无夜、韩王安,登临王位。
韩非的罪名自然是“办事不力”,对于姬无夜和韩王安的算计,则是交由白亦非执行。
听着韩太子滔滔不绝的说着自己的计划,白亦非冷冷的说道:“你就不怕我出去之后告发你么?”
韩太子道:“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出卖的,只要付出的代价足够多,便是手足兄弟、至爱亲朋,也照杀不误。
再者说了,你名为夜幕四凶将之一,实际上并不甘心臣服于姬无夜,你就不想得到他的位子么?”
不等白亦非说什么,韩太子道:“你想拿姬无夜当挡箭牌,让他替你抗下一切,这我知道,但如果我告诉你,你最想要的东西,就在我手中呢?”
白亦非面色一变,道:“你什么意思?”
“你的母亲是韩国唯一一个‘女侯爵’,来历神秘,一应记录都被销毁,就连四弟和九弟也不知道她的来历,巧的是,我年长几岁。”
“那又如何?你觉得这能威胁到我?”
“你的母亲之所以被抹去一切痕迹,是因为她想要一件禁忌之物。
你精通精神迷幻之术,这些年暗暗查探,想来已经知道那东西是什么。
你和姬无夜合作,让明珠夫人进宫迷惑我父王,为的都是这个,我说的没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