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珊:“……”
工作人员关上了门,傅立群礼貌地看着岑永昌。
岑永昌说:“选择这里,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傅立群:“没有,正好和弟兄们约了今天来游乐场玩,就顺便了,您想谈什么?”
岑永昌:“……”
“哈哈哈哈——”余皓要笑疯了,看见岑永昌与傅立群从摩天轮上下来,傅立群拿着票,说:“叔叔咱们再去玩个什么项目?别浪费票钱。”
岑永昌道:“我不是来陪你玩的,立群,我知道你已经想清楚了,在这里浪费时间,有什么意义吗?”
傅立群又说:“您再陪我玩一个项目,我就把我的心里话告诉您。”
岑永昌看了眼表,说:“我只能再给你半小时。”
傅立群:“只要三分钟!”
过山车轰然飞过,傅立群还给两人选了第一排,抱着保险杠,岑永昌紧紧闭着眼,傅立群哇哈哈哈地大喊,一边坐过山车一边道:“叔叔!您想说什么!”
“叔叔!好玩吗?!”
岑永昌:“……”
“我不行了。”余皓道,“我要被哥哥笑死了哈哈哈哈哈——”
“叔叔!您别走啊!”傅立群忙说,“不坐了!咱们去喝杯咖啡吧!我玩够了。”
岑永昌显然怒了,但依旧努力保持着表面上的涵养,最后还是没有爆。傅立群好说歹说,又劝着他上了咖啡厅,其间低头看了眼手机,选了个高背卡座位。
岑珊与余皓、陈烨凯坐傅立群背后,周昇与欧启航去玩真人cs枪战了。岑珊一脸无奈,看着余皓,嘴唇动了动,意思是谁想出来的恶作剧?
余皓摊手,示意不是我,翻相机给岑珊看,坐过山车时,他正等在必经之路上,调整光圈飞连拍,定格在了傅立群疯狂大喊、岑永昌紧闭双眼的那个瞬间。
岑珊笑得趴在桌上,肩膀不住抽。
“说吧。”岑永昌说,“听说你做生意失败,欠了不少钱?”
“借朋友的。”傅立群答道,“还得上,您别担心。”
岑永昌沉默良久,傅立群期待地看着他。
“珊珊昨天回去,和我说了不少关于你的事。”岑永昌收敛了过于明显的怒气,道,“四年前,我就已经认识你了,我还知道,你打篮球打得很好……谢谢。”
服务员给岑永昌上了一杯白水,但岑永昌没有喝,只凝视着杯里。
傅立群问:“我知道您不想把女儿嫁给一个一无是处,只有篮球打得好的男生。”
“篮球打得好,有运动细胞,也是很好的。”岑永昌礼貌地答道,“古往今来,体育优秀的男性一样能获得尊敬,试想下,你如果是奥运冠军,谁会来反对你们?”
“对。”傅立群说,“说打得好,只是与同龄人比,一山还有一山高,以我的天赋,还没到那个层次。也永远到不了那个层次。”
“你能够清醒地认识自己,”岑永昌说,“已经比珊珊好很多,也比你的同龄人好,小伙子一表人才,相信你以后一定会出人头地。”
傅立群没有回答,只是注视岑永昌的双眼。
岑永昌心平气和地说:“我不是来拆散你们的,我始终相信,因为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的隔阂,你们迟早有一天会越走越远,最后彻底分开。你和她的感情,就像同走一段路时,认识的旅伴,走过这段路,她有她的大江大河要渡,你有你的崇山峻岭要攀,何不心平气和地在路口别过呢?”
余皓不得不承认,岑永昌的话直指要害。
“你跟着她到了河边,想与她一起渡河。”岑永昌说,“可那里,不是你的目的地。”
傅立群说:“您觉得她的目的地是什么地方?”
岑永昌道:“这要问她,你觉得你了解她吗?”
傅立群沉吟不语,就在他背后,岑珊冷静地看着杯里的咖啡奶泡,店员给她拉了个花——奶泡上浮现出被一根箭穿过的两颗心。
周昇与欧启航打完cs也来了,坐在岑永昌背后偷听。
“您觉得您了解她吗?”傅立群反问道。
岑永昌答道:“这么说吧,如果你有一个女儿,你会选择把她嫁给一个像你这样的小伙子吗?”
可以啊——旁听的所有人都在心里说。余皓觉得自己如果有个女儿,嫁给像傅立群这样的男生多好。
“会啊。”傅立群笑道,这时候,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他的头上,“小时候,我会陪她一起来游乐场,长大以后,我会把她交给一个能陪伴她的男生。话说,您和她去过游乐场吗?”
岑永昌安静地看着傅立群,傅立群说:“我们刚认识的时候,珊珊不会坐公交地铁,从来没吃过路边摊,没坐过过山车,我知道您陪她的时间很少,每天只有固定的一个小时——早上出门前,六点半到七点,晚上睡觉前,九点半到十点。对吗?您偶尔会带她出国,自己去开会,让助理带她去玩。您什么都给她安排好了。可是您不陪她玩,也从来不问她想怎么过。”
“她的学业很苦。”傅立群端详岑永昌,礼貌地说,“您就觉得,这点苦算什么苦?算什么累?您的女儿从出生开始就注定是优秀的,叫苦叫累,都不重要。她只想您多了解她一点,倾听她的心里话,重视她的看法。可您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叔叔。”
余皓能感觉到,岑珊的许多想法与态度,确实就像傅立群所说的一样,她总是不太关心别人想什么,既不在乎别人对自己的评价,也不在乎别人的情绪。因为她的父亲就是这样的,正如岑珊朝父亲摊牌后,第二天岑永昌彻底无视了她,动身前来郢市,亲自解决这个问题的行动。
“如果我们未来不能在一起,”傅立群认真地说,“您又打算再次无视她的想法,给她选择一个门当户对的老公的话。”
“那么呢,请您为她选一个,真正重视她想说的,重视她的喜怒哀乐的男人,不把她当成花瓶,当成摆设。她有许多话想说,哪怕很幼稚,哪怕在您眼里她永远是个小女孩,但再幼稚的人,也有自己的话想说。拜托了,叔叔,今天咱们就这样?”
岑永昌从西服内袋里掏东西,傅立群又说:“支票不用拿出来了,多少钱我都不会要的。”
岑永昌从西服内袋里取出来的却是一副墨镜,戴上,站起身,再也不和傅立群废话,直接走了。
众人想笑却碍着岑珊在,总不好当着她的面大笑。周昇探头,从卡座后面朝余皓使了个眼色,余皓起身跟着周昇走了。
不一会儿,欧启航与陈烨凯也离开。剩下傅立群坐在咖啡厅里,看一群蚂蚁集结成队过来,搬一块放在窗边的方糖。阳光下,傅立群与岑珊背靠背地坐在两个位置上。
“你打算在这儿坐多久?”岑珊的声音突然响起。
傅立群一怔,蓦然抬头,岑珊侧头,从卡座背后朝他打招呼,眼眶红,笑道:“嗨。”
“嗨。”傅立群笑着说,“来看蚂蚁?”
“有吗?”岑珊坐到傅立群身边,两人看那群蚂蚁,傅立群又说:“想坐过山车吗?”
岑珊说:“走吧,趁着还没关园,坐个够本再说。”
傅立群牵起岑珊的手,快步下楼,去坐过山车。
周昇与余皓坐在摩天轮里,余皓望向座厢外头,说:“时间过得好快,一眨眼居然就快三年了。”
周昇一脚踩在对面座椅上,懒懒望向外头,心不在焉地端详余皓,余皓说:“看风景啊,看我干吗?”
周昇道:“所以你说说你,以前刚在一起那会儿,看我的时候,那崇拜的小眼神哟,现在再坐摩天轮,鸟都不鸟老子了,就知道往外看,唉。”
余皓眼里带着笑意,一瞥周昇,周昇一愣,余皓笑着说:“什么眼神?是这眼神吗?”
周昇把腿放下来,说:“靠,硬了。”说着整理了下裤带。
余皓:“……”
摩天轮缓慢转过高点,周昇脸居然有点红,一脚轻轻碰了下余皓,说:“喂,说点什么?”
“不好意思。”余皓带着醉人的笑容,不想看周昇。
“老夫老夫的。”周昇说,“你还害羞了?”
余皓笑得靠在窗前,周昇去拉他的手,余皓想挡开,侧过头,周昇却凑过去看他,又嘟起嘴唇要亲他,一时间两人都想起表白的那天,余皓满脸通红,不知为何,在这一模一样的环境里,三年前的告白就像还在昨天,让他忍不住心潮荡漾。
“亲一个。”周昇说,“快,摩天轮快下去了。”
“要亲回家亲……”余皓脸上红。
周昇却不管他,按着他的后颈,凑上去与他认真、温柔地接吻。余皓两手先是按着座椅,而后忍不住抬起手臂,环住周昇脖颈。
“快到了……”
“还早呢……”
电话响了,周昇看了眼:“靠。”按掉,又要与余皓接吻,电话持续响,周昇再挂,电话不死心地打个没完。
“谁?”
“龟儿子。”
“……”
余皓恐怕有什么要事,一看周昇手机,老白眼狼。
“接吧,这大过年的。”余皓说。
“铁定没好事。”周昇答道,却还是接了。
“哎,周总,过年好啊。”周昇开了个外放,摩天轮到站,周昇便牵着余皓的手下来,拿着手机,一脸不耐烦。
周来春的声音说:“晚上一起吃个饭吧,余皓在不在?”
周昇说:“又家宴?不要了吧?上回余皓亲眼目睹你被我妈拉来表演胸口碎大石,心理阴影还没恢复呢。”
周来春心平气和地说:“就我一个,没什么大事,真的只是聊聊,车在游乐场门口待命,什么时候过来都可以,我等你们到十点。”
周昇挂了电话,与余皓站在摩天轮下,余皓低头看微信,说:“启航碰上高中同学了,晚上和他们吃饭去。陈老师去拜访梁老师,不等咱们了。”
周昇想了想,说:“行,不着急,回头北京见吧。”
“去吗?”余皓问。
“你说呢?”周昇拿着手机,甩了几个圈,搭着余皓肩膀,到得游乐场大门口,司机正等着。
余皓说:“他妥协了?”
周昇耸肩,摊手。
“妥协了还回来么?”余皓说。
“你觉得呢?”周昇反问道,余皓没说话,周昇却笑了起来,把他搂在怀里,侧头亲了下。
余皓去买了两杯热饮,周昇抬眼看着自己家的车,两人也不过去,司机隔着停车场,有点惆怅地与他们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