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皓与周昇又陷入了沉默里,足足十分钟后,周昇说:
“你去北京,我去云来春,每个月我飞四次过去看你?”
余皓本想说太贵了,但只要周昇进公司,钱就不再是问题了。
“你坐飞机太累了。”余皓说。
“坐头等舱还行。”周昇答道,“公司在机场有合作银行的要客通道,不用排队等安检。老头子要在北京开分公司,到时也有人接机。”
余皓“嗯”了声,知道周昇终于决定去面对了,笑着说:“第一个月咱俩应该都很忙,从第二个月开始吧。”
“国庆后对我来说就是第二个月了。”周昇答道,“不要紧,你忙你的就行。”
余皓说:“其实一个月一次也行,小别胜新婚,我知道不会有什么问题。”
周昇道:“我可放心不下你,你们射手座花心大萝卜。”
“我哪有!”余皓旁若无人,把传单在喷水池边一摔,“都两年了,我连话都很少和别的人说!成天被你盯着!”
周昇:“要不认真盯着,早他妈被陈烨凯拐跑了……”
余皓:“人家不、喜、欢、我!你要说几次?”
周昇:“那欧启航呢?”
余皓:“都去北京读书了!这都一年多没见面了……”
周昇:“对啊,万一他也知道你去了北京,铁定趁着老子不在过来骚扰你……”
喷水池后开始有人围观了,余皓忙道:“快走吧!”
周昇起身,一脸不在乎,余皓把传单装回包里,拉着周昇的手把他带走。
“去哪?”周昇说。
“给你买上班的衣服啊。”余皓道,“总得有套正装吧……”
“从前那件亚麻的不就挺好?”周昇笑着说,“还是那年七夕节,为了怼那个什么亮,嫂子特地帮我去选的……”
余皓:“张亮……你当初真是幼稚得没边了。”
周昇马上抓住了马脚:“你看吧!你连那家伙的名字都记得!你们这些射手座简直……”
余皓:“……”
余皓找了家定制西服的,给周昇量身材,恰好有套差不多码数的,店员拿出来给周昇试了下风格,余皓又说:“去上班前把头发重新剪下,你可以的。”
周昇说:“这样不就挺好么?”
周昇的头发总撩着,露出额头,很精神,却也有很强的攻击感,余皓看镜子里这家伙,西装一上身,又高又帅,简直就是韩剧里的男主……不,是男配!男配才是拿来让人疯狂爱的!
余皓说:“让我给你打扮打扮……”
数日后,余皓拿了西服,几乎没有改动的地方,在家里让周昇又试了一次。
周昇西服上身,这几天里还去换了个发型,把额发放下来了点,挡着额头,顿时就显得彬彬有礼,再戴上以前和余皓出去玩时买的一副平光眼镜,显得文绉绉的。
“鼻梁架了东西不舒服。”周昇说,“不想戴眼镜。”
余皓在旁看周昇,笑着说:“就看看效果,妈呀,简直是贵公子!”
周昇肩宽腰细腿长,两腿稍分,站在镜前的时候简直和男模一样,以前他极少穿正装,都是大大咧咧的运动服搭双篮球鞋就出门了,现在西服一上身,余皓都感觉不认识他了。
傅立群数日来清早出门,深夜才回,今天中午提前回来了,看见周昇顿时傻眼。
“哇靠。”傅立群道,“这是哪家的少爷?”
周昇被整得很不好意思,无奈地坐在沙发上,跷着穿皮鞋的脚摇了摇,余皓做了个注意形象的动作,周昇只得把脚放下去。
“明天去公司报到吧。”余皓说,“我就不陪你了。”
周昇想了想,最后说:“行。”
余皓收起西服外套,周昇解衬衣扣子,吁了口气。余皓拿出相机,给坐在沙发上的周昇拍照,周昇哭笑不得道:“别拍了!我都觉得我有点不像自己了。”
“家里就像来了个霸道总裁。”余皓道,“太想制服play了……”
“这个可以有。”这念头瞬间启发了周昇,周昇便快步过去,余皓顿时暗道不妙,道:“别弄皱了啊!新衣服!”周昇却不管,把余皓推进了房里,半搂半抱地进去了。
傅立群一脸郁闷,说:“你俩是动物吗?!除了吃就是做做做!”
周昇终于想开了,余皓知道在这一刻,他们互相了解了对方的心意——就像周昇希望余皓去追求自己的人生目标,当个记者一样,余皓也知道周昇始终执着地想在父亲面前证明自己。
其实只要有钱,许多事情都不成问题,余皓在两人的感情上还是很乐观的。郢市到北京的高铁七个小时,晚上出发早上到,飞机则更快了。周昇打算入职以后,每周五傍晚出发,到北京,与余皓一起度过周末,礼拜天晚上再飞机回来。
“老头子不可能不想在北京开连锁。”
晚上周昇与余皓躺在床上,周昇说:“说不定过几个月,我就上北京去了。”
余皓道:“先做着吧,别着急,我觉得你需要学的也有很多。”
太子爷去公司里头实习,余皓倒不担心周昇能不能胜任,不能胜任也得胜任,大家心里都清楚得很,只有整个公司配合他,没有他去配合别人的道理。
“千万别和你爸在公司里大吵大闹的。”余皓反复叮嘱周昇。
“不会。”周昇答道,“都在一起这么久了,在你眼里我脾气就没半点长进么?”
大部分时候周昇的狂躁都被余皓内部消化掉了,周来春面对周昇的怒火时,通常使用强行压制,但这只会让周昇反弹得更厉害。余皓常用的技巧则是釜底抽薪,几句话就能让周昇气不起来。
“我心里还是很不踏实。”周昇侧身,与余皓抱着,让他枕自己的胳膊,摸摸他的头,喃喃道,“公司我不担心,可你一个人去北京怎么办呢?”
余皓道:“我能活下去,何况你虽然不在,我也不是一个人啊。我知道你也在家这儿努力,上班就有动力许多了。”
周昇想了又想,说:“总之如果不想做,就回来吧,做下个人公众号,要么业余摄影师也行。”
余皓“嗯”了声,笑道:“知道了,不会勉强的。”
现在他们的现实问题,仿佛有许多随着周昇的决定迎刃而解了,矛盾的核心已发生了奇怪的转移,随之回到了余皓自己的身上。
周昇睡不着,片刻后又面朝天花板出神,余皓知道他仍有小纠结,周昇说:“这样一来就没有退路了。”
“我依然爱你——就是唯一的退路——”余皓笑着唱道。
“你不想在云来春,”余皓说,“就过来找我。我在北京做不下去,就过来找你,不就挺好么?”
周昇最后点了点头,这一夜,余皓与他聊了许多,他努力地想改变周昇的一些看法,譬如说去父亲的公司上班,并不存在屈服的问题。事实上周来春也需要他,需要自己儿子来继承他的生意,更需要一个能协助他的人。
“你自己换个角度想想。”余皓说,“咱们如果开了公司,面对一群如狼似虎的股东,你是不是也希望有个能力超强的家人,能成为你的左右手?”
这个问题在两年前,余皓第一次与周来春吃饭时,周来春就已经挑明了在说。陈烨凯也提醒过周昇,没必要在意老爸的态度,现在他需要周昇,比周昇需要工作单位更甚。
毕竟在周来春的概念里,唯一不可能背叛自己的,只有自己儿子。这比什么利益承诺、什么人际关系都来得更牢固。
余皓还有一段时间才去上班,他反而不担心自己,只是与周昇谈论未来,余皓知道自己的能力与周昇、陈烨凯都没法比,但胜在他曾经的经历,令他大致能厘清人际关系与公司里派别的利益纠纷。换句话说,连他打工当服务员的餐厅里,服务员们还要拉帮结派,就更别说云来春这种大企业了。
最后周昇看开了许多,说:“行,等我上手了,你就当少奶奶好了。”
余皓笑了起来,抱着他睡了。
第二天余皓醒得很早,周昇还一头毛躁,蹬掉大半被子,像个小孩般趴在床上揽住余皓,半睡半醒,不让余皓离开他的势力控制范围。
“起来。”余皓亲亲他,“上班了,哎!”
周昇似乎睡得不错,一脸无聊地去刷牙洗脸,出来后坐在餐桌前吃早餐,余皓又催他快点换衣服。
“司机等着呢。”周昇答道,“让他等会儿没关系。”
余皓:“是不是有点紧张?”
周昇:“不紧张,你怎么老说我紧张,我真不紧张。”
余皓:“你没发现奶黄包底下垫着的,只剩下半张纸了吗?”
周昇:“……”
“腿真的又直又长。”
周昇换衣服时,余皓又道:“一穿西裤简直……算了,我不能多看。待会儿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