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三人在病房里打了两个小时游戏,陈烨凯竟是被人连着好几杀,余皓怎么奶都奶不住。到得后来,陈烨凯送死般一直往前冲,大年初一连输了五六把,连周昇都看不下去了。
“不打了,玩不来齐天大圣。”陈烨凯舒了口长气,说,“大过年的,还害你们输这么惨。”说着想起来是年初一,便掏手机给他俩发红包。
“不要破费了!”余皓今天已经收了太多钱,还都还不完。
“老师家里有的是钱。”陈烨凯随口道,“不破费。”
陈烨凯似乎确实是有点困了,说话也不像先前般注意,周昇与余皓便收了红包。
林教授没有来,不知不觉已是深夜,周昇提议道:“一起吃饭?”
陈烨凯说:“你们去吃吧,吃完叫店里打包个饭,送病房里来就行。下午吃了点心还不饿,让店里给我捎两瓶啤酒。”
周昇也不勉强,便带着余皓在医院附近吃饭,饭后余皓说:“我给他送上去吧。”
余皓提着饭盒与啤酒,敲开陈烨凯的门,眼前出现的一幕一时让他有点不知所措。
——陈烨凯坐在病床前,两眼通红,正在昏迷的梁金敏面前哽咽,听到声音时抬起头,与余皓对视。
余皓:“……”
那一刻,他感觉到头发凌乱的陈烨凯,通红的双眼犹如一只发怒的野兽!
余皓回过神,马上退了出去,说:“对不起,老师。”
余皓关上门,心跳得怦怦作响,里头陈烨凯却说:“进来吧。”
余皓说:“我不知道您……”
“没关系。”陈烨凯恢复正常,擦了把脸,好半晌才平复过来,从洗手间的镜中注视着自己,背后则是担心的余皓。
陈烨凯苦笑了下,说:“陪我喝酒?”
余皓说:“周昇还在下面。”
余皓本意是叫周昇上来一起喝,陈烨凯却会错了意,说:“你们回去吧,很晚了。”
余皓想把周昇叫上来,陈烨凯却示意他回去,说:“我静一会儿就好。”
余皓担心地注视着他的双眼,突然说:“你也有朋友啊,有话别闷着。”
陈烨凯想起,与余皓认识时,最后说的就是“你从小到大,一个朋友也没有吗?”,旋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好。”陈烨凯答道,“需要的时候,我会说的。”
这一夜里,余皓脑子里头全是陈烨凯如同困兽般的模样,晚上睡觉不禁辗转反侧,朝周昇问:“梁老师是被打了么?”
周昇也没睡着,答道:“看上去像,我妈以前挨我爸打的时候就那模样。”
余皓道:“当我没说。”
周昇随口道:“没事,你的童年是底层纪录片,我的童年是好莱坞动作片。”
余皓笑了起来,周昇又自言自语道:“傅立群的童年是偶像剧。”
余皓:“……”
“哎,余皓,明天咱们打工去吧。”周昇突然说。
“好啊!”余皓非常愿意,正想着趁过年再攒点钱,周昇说:“我不能去给人当家教,怕忍不住打小孩。”
余皓:“没问题,我来当咱们的经纪人,包在我身上。”
说到找兼职,余皓脸皮一向是很厚的,上学期没主动去兼职而是接受了勤工俭学办公室的家教,全因为他刚进大学,需要适应环境,更怕学期末挂科,不敢把太多时间放在打工上。
现在情况好多了,余皓便开始四面出击,专挑寒假与春节忙不过来的地方,最后找了市区里的游乐场“欢乐世界”,余皓穿一身黑执事的管家制服,举牌当导览,哄到处哭的小孩儿,周昇则一脸无聊地帮人做爆米花,烤鸡翅膀鸡腿。
“我跟你换换,烤肉日薪还高点儿。”中午吃员工餐时,周昇看余皓实在太累了,要在园里四处走来走去带路,有点心疼。
“我做的没你做的好吃。”余皓答道,“为了大家的期待,不换!”
到年初七前,余皓日薪三百,周昇日薪三百六。
周昇烤的鸡翅膀在短短三天里,成为乐园新宠,每天还会亲手烤只鸡给余皓吃。周昇开始烤肉的第二天下午,队伍排出接近五十米,绕了好几个弯,然而,第三天,周昇开始嫌麻烦不烤了。
加钱!主管赶紧使出绝杀,给周昇足足涨了一百二十块钱的日薪。周昇也不在意,日结的薪水都直接转给余皓,让他负责管钱,要开销身上也不带钱,让余皓付。
直到开学前三天,主管才恋恋不舍,让周昇以后一定要常来。周昇一脸嫌弃地跟人说好了好了知道了,才和余皓勾肩搭背地走了。
“赚了八千出头!”最后一天早上,余皓领到钱心花怒放,周昇薪水五千多,自己三千多,周昇有点感慨,说:“钱也不是那么难赚嘛。”
“所以有一技之长很重要啊。”余皓笑着说,这次还是沾了周昇的光。至少这个学期的开支有了。
“但也不能一辈子给人烤鸡翅吧。”周昇倒是很清醒。
余皓突然回过神,与周昇对视一眼,明白了他的话中之意。他从小就穷怕了,导致他总是不自觉地,用时间去换钱,学生的本职应是读书,而不是满足于几千块报酬的兼职。
相似的话,陈烨凯也说过,而余皓为了下学期的生活费,把一整个寒假都花在了打工挣钱上,虽然能养活自己很自豪,却白白地错过了可以学到更多东西的整个假期。
“好啦。”周昇见余皓有点沮丧,便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背,说,“待会儿去大吃一顿!心情就好了。”
“你说得对。”
余皓在周昇的教导下,吃力地切着牛排,两人点了份一公斤的安格斯,周昇教他左手拿叉右手拿刀。
余皓边切边说:“我得好好计划下我的人生,不能满足于兼职打工。”
“怎么突然这么说?”周昇道,“我不过随口一提,你不会当真了吧。”
余皓说:“我确实很迷茫啊,将军。”
周昇听到这个称呼时,突然就认真起来,余皓很少这么叫他,他们也不常讨论梦境,但他对余皓来说,除却朋友,还有另一重身份——余皓始终将他当作自己迷茫时的一个领路人。
“我以后要做什么。”余皓认真地说,“成为什么样的人,什么东西是我喜欢的……很难表达,只是,我想……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