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瑶期坐在马车上也听到了水声,同时感觉到了空气中的湿气。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周汶在外头扬声道:“妹妹,任家妹妹,到地方了,你们先在马车上坐坐,我让人将地方收拾一下你们再下马车。”
众人没有异议,周汶亲自带着一干仆妇走到不远处忙活。
周蓉让丫鬟揭开了车帘子,众人就瞧见前面不远处有一处瀑布,如同白练一般从十几丈高的悬崖上坠落下来,溅落在下方引起一片嘈嘈水声,瀑布周围水汽弥漫。
瀑布下方是一个看不出深浅的深潭,被四周苍郁的绿景映出一片流光水翠。
周汶让周家的婆子在离着瀑布不远处铺上毡毯,并摆上小几锦杌,茶水点心,十分周到。
对比着性子老实木讷的方曙舟,周汶能干体贴了不少。
等到婆子们都准备好了,周汶亲自过来请她们下马车。马车上的少女早已经被眼前的景致吸引了,任家姐妹第一次来,也是第一次看见瀑布,心中惊叹不已。
周汶一边殷切地请任家姐妹过去坐,一边与她们介绍这瀑布的景致。
之前他没有机会到任家姐妹面前说话,如今有了表现的机会自然不肯放过。周汶口才倒是真的不错,也有些学识,出口成章之外还能引经据典,就连性子高傲的任瑶华都听得津津有味,对这个她之前觉得轻浮的登徒子少年改观了一些。
世人对于有才华或者容貌好的人总是更加容易宽容一些的,这一点就连任瑶华也不能免俗。
任瑶英瞧着周汶侃侃而谈的模样,脸上的红晕越发明显,嘴角的笑意也一直不断。周汶见了,心中暗自欢喜,也越发殷勤体贴。
任瑶期和任瑶华姐妹两人不怎么说话,只是忙着欣赏瀑布美景。
“五妹妹,我们去潭边走走吧?”那边周汶正因为任瑶英一个问题侃侃而谈,任瑶华没有什么兴致听,便与任瑶期道。
周汶虽然在与任瑶英说笑,不过作为一个合格的主人,对别的客人他也都时刻注意着,闻言话语一顿,看了看任瑶华和任瑶期又看向任瑶英:“要不我们一起去潭边走走?”
任瑶英垂了垂眸子,然后带着羞怯的微笑道:“刚下了马车,我还有些累……不过三姐姐要走走我们便走走吧,我也不打紧的。”
她气质本就偏柔弱,这么一笑起来,语气也软软的,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周汶见了便有些犹豫。
任瑶华看了她一眼,觉得她这副装模作样的姿态与方姨娘像足了十成十,心中便觉得十分厌恶,淡声道:“九妹妹还是在这里歇着吧,可别累出个好歹来。我与五妹妹去走走就是了。”
任瑶英欲言又止地看了任瑶华一眼,神色有些踌躇,又有些歉意。
周蓉立即道:“那我和哥哥以及方家哥哥陪瑶英妹妹,瑶华姐姐瑶期姐姐请便吧。”
瞧见任瑶英脸上的神色,周蓉就觉得任瑶英是受了委屈了,更觉得任瑶英这个庶女平日里肯定没有少受两位嫡姐的气,连累着了也不敢违拗她们的意思,心里越发为好友不平起来。
周汶看了看任瑶华和任瑶期,觉得这样让两位姑娘自己去走走,他这个做主人的有些不太合格,不过这时候周蓉瞪了他一眼,而任瑶英又红着脸柔柔弱弱地往他那儿看去,周汶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任瑶华受不了他们粘粘糊糊的样子,拉着任瑶期起身,朝周蓉点了点头:“多谢周小姐照顾我九妹妹了,我们去走走就回来。”
说完不等周汶再说什么,就拉着任瑶期走了。
周汶心理过意不去,打发了周家的婆子跟着去伺候,任瑶华不领他的情,将人打发回来了,只带着自己和任瑶期的几个心腹丫鬟。
周蓉见了,冷笑一声对他哥哥道:“让你乱献殷情,人家可不领情!”
周汶脸上有些尴尬,任瑶英忙笑着打圆场:“周家哥哥只是尽地主之谊罢了,哪里有什么错。是我两位姐姐怕是有些体己话要说,所以不想让人跟着。我代她们给周哥哥和周姐姐赔礼了,还请两位莫怪。”
周蓉挽着任瑶英的手笑道:“你陪什么礼啊,又不是你不好相处,是有些人架子太大,心思太多。有什么话当着人面不能说的?非得要背着人。咱们自己玩自己的,不理她们就是。”
周汶张口想要为任瑶期和任瑶华说几句话,一转眼看到任瑶英垂眸含笑的娇俏模样,不由得失了神,想要说什么也都忘记了。
任瑶英看着周汶的神色,心中不由得有些得意。在任家的时候她的两位嫡姐,一位得了祖母的宠爱,一位得了父亲的欢心,她自认不比两位嫡姐差却因为庶出的原因处处低人一等,说不嫉妒是不可能的。
如今到了云阳城,在周家兄妹面前,她比两位嫡姐有脸面。周汶在面对她和两位嫡姐的时候愿意看她的脸色行事,让她的优越感前所未有的增长。面对着周汶也由之前的应付变得多放了几分心思。
任瑶英心理也有着几分打算,周家自然是比不上云家苏家那样的人家,不过周家在云阳城也算是有些根底的。周汶的父亲在燕北王府任书记官,比燕北有品级的地方官还多了几分脸面,算得上是体面的差事。而周汶自己年纪轻轻就考上了秀才,以后若是能进一步考上举人并且通过朝廷的春闱取得功名……那周汶也算的上是一位良人。
不过任瑶英也不打算就在周汶这一颗树上吊死,若是能遇上比周家更好的人家那最好不过,周汶这边不失为一条退路。
其实这也不能太怨任瑶英,不少年轻又有些姿色的女子,都难免太把自己当一回事,想什么都觉得理所应当。
时间和岁月会慢慢教会她们一些真谛。
这边任瑶英已经是诸多思量,任瑶华和任瑶期缓步走到了潭边,氤氲的水汽迎面扑来,带来一阵令人心旷神怡的凉风。
“这次到是出来对了。”任瑶华脸上露出一个纯粹的笑容,不同于以往或嘲讽的或傲慢的或尖刻的笑,倒是带了一丝难得的孩子气般的满足。只是接下来她又加了一句,“如果没有一些不知所谓的人就更好了。”
任瑶期不由得轻笑:“世上哪有事事顺心?而且这次若不是九妹妹,我们也看不到这里的美景。”
任瑶华回头看了那相谈甚欢的四人一眼,正好瞧见周汶对任瑶英说了一句什么,任瑶英脸上露出一个羞涩柔美的笑,而周汶眼睛亮亮地看着任瑶英。
任瑶华皱了皱眉,随即一哂:“确实是应该谢谢她。不过这位周少爷也太……我不信九妹妹感觉不到。怎么说她名义上也是母亲的女儿,到时候若是惹出什么事儿来,吃亏的还是母亲。”
说到这里任瑶华又勾起了几分火气,“方姨娘也不知道是怎么教的女儿,小小年纪就学会了烟行媚视那一套,真是丢了任家的脸。”
任瑶期见她刚刚还好好的心情一下子就又转阴云密布了,忙轻声劝道:“各人有各人的造化,你操那些心做什么?九妹妹虽然名义上是母亲的女儿,却是自幼由方姨娘亲自教导的,母亲想管也管不到她头上。”何况任瑶英并不像她以前表现出来的那么冲动无脑,不会随便拿自己的名声开玩笑。
其实相比于任瑶华的疾言厉色,任瑶期要更加冷漠。
任瑶华至少还是将方姨娘和任瑶英当作了她们三房的人,任瑶期的“自己人”范围里却是没有包括这对母女的。
在她心理,方姨娘母女结局如何不在她的责任之内,以方姨娘通天的本事也轮不到她们这些自身难保的人瞎操心。
岁月和际遇教会了她不随意对任何人都发善心或者投入本来就有限的精力,她的冷漠其实已经不知不觉的刻在了骨子里,掩盖在了沉静温婉的外表下。
姐妹两人正说着话,却是突然看见她们之前的来路上来了一群人,来人是步行而来,并没有车马。
走在前面的是一位小女娃。
小女孩四五岁的年纪,穿了一身杏色素绸褂子,生的玉雪可爱,正努力迈着小短腿往这边跑。她身后一串丫鬟婆子跟着她跑,生怕她摔了伤了。一个奶娘模样的妇人刻意快步走在她前头,半蹲着身子张开双臂一边倒退一边面朝着她小心翼翼护着。
“小姐,慢一些慢一些,注意脚下。”
任瑶期和任瑶华两人皆是一愣,不由得停住了话头。等那一行人走近了便认了出来那走在前面的小女娃与她们还曾经有过一面之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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