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闹剧在康姨娘触柱之后暂时告一段落。
隔壁明间里兵荒马乱,桂嬷嬷指挥者一屋子的婆子丫鬟们来来往往收拾残局,从外头的动静和小丫鬟们压抑着的沉重呼吸声中也能听出来康姨娘这一撞撞得不轻。
倒是康姨娘的嫡亲嫂子见了这等惨状,非但没有同情,反而还在一边愤愤地嘟囔道:“又来苦肉计这招,当别人都没见过戏班子唱戏的呢!丢人现眼的货!”
任老太太让人将康姨娘抬了出去,又将康嫂子也打发了,安排去了外院。
任老太太的大丫鬟珊瑚进了东次间,说老太太让任瑶期姐妹三人出去。
姐妹三人出来的时候,任老太太斜坐在罗汉床上闭目养神,屋子里已经被收拾得差不多了,被摔碎的摆件和花瓶的碎片已经被扫了出去,只留下了博古架上几个已经空了的地儿。
地面上干干净净的,还能看见未干的水渍,一个小丫鬟抖着手使劲在擦那根柱子,她脚边放着的一个铜盆里的水是红色的,旁人都各忙各的,视而不见。
任老太太掀了掀眼皮,面色淡然地对姐妹三人道:“今儿你们先回自己的院子去吧。”
任瑶期姐妹什么话也没说,安安静静地行礼退了下来。
原本还没有感觉到什么,一从正房里出来,近夏的暖风徐徐吹来,任瑶期反而回想起了之前正房里那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
姐妹三人谁都没有说话,垂眸走着自己的路,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或者在想刚刚发生的事情。
出了荣华院,任瑶音向任瑶华和任瑶期告辞,分道而行。
任瑶华吁出了一口气,怔怔地道:“我刚刚看到湘竹帘子上还溅上了几滴血迹,能溅那么远,康姨娘那一下撞得肯定极重,不知道能不能救得过来。”
任瑶华现在年纪还小,经历的事情也不多,从未真正见识过生离死别的事情。
任瑶期安慰她道:“放心吧,命肯定能保住。”
相比于任瑶华的触动,任瑶期却是平静的多。不是她没有同情心,而是她太了解康姨娘那种人。而且她已经经历了太多的生离死别,不管她愿不愿意,心肠也比旁人冷硬了许多。
任瑶华沉默了片刻:“康家如今来这么一出,是林家的手笔?”
任瑶期想了想:“插过手是肯定的,至于事情的真相是不是真的如刘家和康家所说已经不重要了。”
任瑶华的眉头习惯性地皱了起来:“你是说……”
两人已经走到了园子外头的回廊里,任瑶期停住脚步,转身走向了回廊边上,面向着满园子的姹紫嫣红绿荫遮目:“康姨娘当时能在那种情形下进门,除了她挑的时机好还有就是我们任家与那些真正的名门世家相比始终还是有些不一样。这事儿若是发生在云家那样的家族,康姨娘就算是跪死在大门口也进不了门。”
任瑶期上一世在京城住了很多年,燕北相比与京都那样的地方,礼仪规矩上或多或少还是受到了周遭游牧民族的一点影响,只有云家那样的真正的老牌世家行事上会有自己的一套规矩。
就拿康姨娘这件事情来说,她与任五老爷算是无媒苟且,严格来说连进门做妾的资格都没有。因为世家大族是很注重血脉的,康姨娘在外头珠胎暗结,这事儿其实根本就说不清。
“所以今儿康佳和刘家闹这么一出,康姨娘不管是不是冤枉的她都完了?”任瑶华终于想明白了。
任瑶期点了点头,康姨娘再如何聪明终究还是出身太差,又是自幼在燕北长大,对真正的世家里的规矩根本就不清楚。方姨娘是南边人,方家家底算是厚的,却也够不上世家的行列,且方姨娘幼时她嫡母也不可能教她这些。
任家这些年越发注重家族形象,努力想要与世家靠拢,依着任老爷子和任老太太的性子,是不可能为了康姨娘这么一个女人而坏了自己家族的名声的。任老太太让康姨娘进门的时候忽视了这一点,现在有人来点醒她了。
“这一局,康姨娘和方姨娘之所以会输给林大太太和苏氏,不是她们不够聪明警醒,也不是她们不够狠。她们是输在了出身上。”任瑶期淡然地下了结论。
而康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已经不重要了。
若是康姨娘真的如康嫂子和刘家所言与刘家少爷珠胎暗结在前,那么她自以为聪明的利用任瑶玉杀掉自己腹中胎儿的做法,现在反而成为了她居心叵测斩草除根的罪证。
孩子已经没了,她如今怎么也说不清了。
任瑶期不用看任老太太接下来的处置,就已经明白了康姨娘会有的下场。她对任家人处理问题的方式再熟悉不过了。
“她们还真是……杀人不见血。”任瑶华心里说不震撼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