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山头的军营大帐之中,不断地有斥候传来通报声,并且随着时间推移,他们的说话速度越来越急促,气息也越来越喘。
“报!敌军已经突破淆山口,右路军往后退到魁字营寨!”
小千听到这里,面色一变,又是把那摆设在沙盘的黑色小旗向后推移了近五里的距离,低沉地道:“不到一个时辰,右路军就退了十里……”
那座沙盘,原本大半都还被自家军队占据,如今却已经一缩再缩,像是被逐渐吞噬了一般,高长恭的军队不但从两个位置同时渡河打击左路军和右路军,甚至就连黄汉升最为重兵把守的洼地居然也是猛攻不休!
全局都像是陷入了泥潭之中动弹不得,在这种情况下,别说去包抄,他也不得不分出更多军力去做正面的交战。
打仗不是拔河,不是哪一边退得更快哪一边就会赢,所以他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这一边已经快要接近极限,如果说高长恭能再有数千兵力策应各处,恐怕这场战事,他们已经彻底失败。
当此之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坐在椅子闭目养神的黄汉升,虽然他已经很老,但闭目的样子并不显出昏沉,反而让人感觉他只是收敛了一身光芒的太阳,随时可能迸发出来。
可黄汉升依旧闭着眼睛,老神在在地坐在木墩制作的简易椅子,好像真的睡着了一般。
可黄汉升可以这般坐得住,小千站着都已经有些焦躁了,在他被将领们几次询问应该怎么做的时候,他终于有些失控地怒吼起来:“你们别问我,我不知道。”
其实他知道。
要解决如今的危难,最重要的是黄汉升一直留在后方的两万多预备兵,没人知道黄汉升一直扣着这支部队做什么,但如今情况危急,小千思前想后,也只有是把最后那一支力量也放这座沙盘,才有可能遏制住敌军的冲击。
但如今黄汉升不肯开口,他一个参与谋划的参军,又无军中的实权,一切命令甚至都依靠黄汉升才能发出,那么他又能做些什么?
终于,在过了一刻钟之后,黄汉升终于张开了嘴唇,轻声道:“赵谦。”
“是。”小千犹豫着点了点头。
“为将者,不可自乱阵脚。”黄汉升一直把小千留在身边,本就是要教会这个孩子一些东西,“如果你不能透过表象去看事物,那你和瞎子也就没什么区别了。”
“可现在局势危急……”
“高长恭出现了么?”黄汉升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显出十分慵懒的样子,“如果他没有出现,你觉得他会在哪里?”
小千答不来。
“既然如此,那两万人就不必要动用。”黄汉升稳稳地坐着,露出微笑道,“放宽心一些,我既然用了手下那些人,自然也知道他们有多少能耐,他们不断后退,看似颓败之象,可若是放掉那些并不适合坚守的地形,转而集中力量去守营寨,敌军未必有能耐突破。”
望着呆呆的小千,黄汉升站起身来走到沙盘,低眉在沙盘画了个圈:“十一万人,几乎都被高长恭撒进了这地方,看似声势浩大,却也一定有主有次,与其说他是乱打一气,倒不如说是声东击西。”
“将军的意思是……”小千望着沙盘,心中一动,那些来自斥候的消息在脑中不断地循环组合,最终堆叠排列成整齐的城堡,矗立起高高的尖塔,“大将军的目的,是想要借渡河之战,转移我军的注意力,好调虎离山,从洼地突破?”
这大概就是年轻人和老人之间的区别,要说小千的眼力在军中即便是高长恭也时常称赞,而之所以没有看出其中端倪,终究还是因为心境混乱,自然也就无法洞彻迷雾。
不过他还是十分担忧地道:“可这样下去,我军依旧难以取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