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碎的石块碎片割伤了公输察的脸颊,然而公输察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只是死死地盯着唐军的军阵,抬着一只手,低喝着“不要乱!后退者斩!”
城头滚滚的烟尘与惨痛呼号之中,他望见唐军的军阵终于开始向前行进,一声喝道“盈!”
或许是因为惧怕违背军令而被斩杀,也或许是因为公输察身上那股顽强的气势传染了他们,不少原本想要逃离的士卒也重新回到城头,望着下方,深吸一口气,用力地拉开弓弦。
“不要急!”公输察喝道,“等他们再靠近一些。”
投石机仍然在投射着石块,无数的石头在空中划出道道曲线,砰然坠落,每一次坠落,都打得城头的地砖狠狠震动。
而在此刻,城头而城内的投石机也在白起的指挥下开始了投掷,早在公输仁还活着的时候,他就已经安排了人源源不断地向城内运入石料,近一个月的准备,只是为了这一刻。
相比较唐军的投石机,公输家建造的要更加沉重和精准一些,每一次投掷而出的石块有数百斤之重,而当它们升空,再坠落下来的时候,几乎像是一颗颗陨石般可怕!
第一支被击中的唐军阵列几乎顷刻间崩解了,那些盾牌根本无法抵挡这样沉重的石头,鲜血与血肉残肢四处横飞,引得城头的守军为之一振,士气顿时大增。
到了现在,刚刚杀降的事情也已经让他们明白,哪怕他们逃离也根本没有好结果,与其城破之后被屠杀,倒不如在此刻拼上一条命壮烈的死。
自然人人都不肯后退,而是望着那不断靠近的唐军阵形,几乎要忍不住松开弓弦。
然而公输察却仍然没有下命令,所以他们只能等着,等到他真正开口的那一刻。
公输察其实一直在计算着唐军距离城头的距离,眼下攻城的唐军一共有三个方阵,每一个的行进都井然有序,除了因为刚刚被投石机有些混乱之外,却很快就恢复了秩序。
不得不说,项楚练兵的本事,足可以称得上天下少有了即便是一支杂牌军,在他手下几年,只怕也能被锤炼成一支铁军。这一点,公输察自愧不如,可此刻,也不是他自怨自艾的时候。
就在那一刻,他望着唐军的阵形终于突到了跟前,随后他一声咆哮“敌近!五百步!射!”
几乎就在他话音刚落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松开了弓弦,无数的箭矢腾空而起,几乎在空中构建成一片黑云,而当它们落下的时候,却已带上了尖锐的破空声。
唐军的方阵在同一时间举起盾牌,犹如在平地之中构建出一道铁壁。只是城内的箭矢本就是居高临下,在抛射之中更附加了下坠的沉重力量,两者碰撞,几乎就像是一场大雨击打砖瓦,“啪嗒啪嗒”的声音不绝于耳。
不少人甚至因为这样的力量震得握不住盾牌,而就在空隙之中,无数的箭矢穿刺而入,射中士卒的身体。
一轮齐射之中,三座方阵至少倒下了十人。
但在公输察眼里,却握紧了拳头,他很清楚,相比较三座方阵一万多人,这样的损失只不过是九牛一毛。
弓箭手在他的号令之中再度拉开了弓弦,对准了空中。
“敌近!四百五十步!射!”公输察在城头猛然一拍,又是一团黑云腾空而起,如雨点一般向着方阵落了下去。
如果说刚刚第一轮齐射效果还不够公输察满意的话,这一轮齐射却已经是让公输察微微松了一口气,经过第一轮齐射的唐军方阵虽然损失不多,但毕竟阵形还是出现了几分空隙,这第二轮齐射落入方阵,不知道带走了多少唐军的性命。
更巧合的是,一颗大石正好在这会儿从天而降,砰然落入中间那座方阵之中,又是轰然地击溃了方阵,引起了一阵骚乱。
机不可失,公输察果决地指挥着弓箭手一轮又一轮的射箭,箭雨犹如一场延绵不绝的豪雨一波接着一波不断地向着唐军的头上倾泻而去。
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唐军中箭身亡,一些被箭矢射中腿部或者是手部的人还没有死去,因为疼痛,他们在地上疼痛嘶吼,却已经没有人再管他们。
随着他们进到锦州的四百步之内,巨大的床弩也在城头守军的控制下射出要命的箭矢。
公输家的机关术,在整个墨家可谓是数一数二,即便是墨家正统的机关术有时也要甘拜下风,自然,这些在城头摆放多年的床弩也远超普通的床弩,当它们发出弓弦崩响,十余支有长枪粗细的弩箭悍然射出,带着尖锐的呼啸声,直插唐军的阵形。
唐军好不容易撑过了又一轮箭雨,把盾牌掀开一些,想要看看城头的状况,却是瞳孔猛然一缩,张口欲呼。
然而那支弩箭却已经到了他们的面前,直插他们的身体,一个、两个、三个……一直到第四个人的身体被生生刺穿,弩箭上的力量才终于缓慢下来,却仍然深深地扎入土地之中,尾端不停的颤动。
城头守军一阵欢呼,这么多年,他们从来没见过那些城头的床弩发过一箭,早已遗忘了这些东西拥有着怎样的威力。
然而这一次大家亲眼见到了它们强大的威慑力,每个人都万分欣慰,这么多年来,他们时时刻刻地保养着这些床弩,一切的辛劳都没有白费。
然而唐军的脚步却没有因此停留,他们踩着自己袍泽的尸体,踢开身前满满当当插在泥地上的箭矢,凶猛地发动了再一次的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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