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檀捋一捋雪花参杂青丝的长胡子,微微笑道:“魏将军不愧是魏青天,能勇于承担这个案子的破获大任,看起来我们对郭威没有看走眼。无非是让我们去面君,处理好缴获的几百万缗美社绸庄的财宝,那就走吧。”
倍端依然没有好听话:“这个天下,再不重视商贩,中原王朝彻底成了浆糊,再有几百年也难以恢复大一统。我见了郭威那小子,没有好话给他。”
陈檀扯一把倍端那几根微微变青的胡子,笑道:“兄弟,咱们马上一百的人了,还较什么真。走走走,面君去。魏将军找到了陶远吗?还是就我们老哥儿俩去?”
魏仁浦赶忙说:“不但找到了陶远,苌绳也请来了。”
倍端不再吱声,陈檀赞道:“魏青天做得好,他两个能来,这事就有主了,我以为被王彦通杀绝了呢。老天不灭斩阵阎王!”
倍端不说狠话了,陈檀却来了这么一句,比之倍端更加厉害。
右羽林将军、枢密院副承旨魏仁浦当即惊得冷汗直流。看起来,假如皇帝贪图二百四十五万缗陶府财宝的话,最起码这两位大富豪必然迁往辽国,此种损失,本身就不可估量。加之他们一生的影响力,还会带走许多富商。
真要是这样的话,中原王朝的大一统绝对遥遥无期。那些当了皇帝的,我们这当了将军的,就自以为了不起,可不是那么简单。手里有军队,手里有生杀予夺的权力,又能怎样,江山一倒台,还不是身首异处?
反倒不如这些富商代代相传,毫发无伤。士林与贩界绝对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条道,他们一旦有个闪失,动摇的是整个社会的基础,皇帝、将军死绝了,也只不过再换新皇帝、新将军。
魏仁浦对于二老的这一番讥笑和嘲弄,初开始还以为钱多的人不知道天高地厚。听到最后,才领会了其中振聋发聩的道理。这可不敢有丝毫闪失,得赶快带着二老前往皇宫,叫他们对皇帝说话。
魏仁浦惊得当即就要给二老跪下,倍端、陈檀双双起身,将他稳稳扶住。三人一起往大宁宫面见天子郭威。魏仁浦带着二老,顺道拐进自己府邸,叫他们稍等。叫属下赶紧去附近一处秘密住所里,将陶远、苌绳叫来。
为什么将他们安置在秘密住所?魏仁浦这是为了保护他们两个人,王彦通虽然收审在狱中,深恐他狗急跳墙,再将这两个杀了。
魏仁浦脑子一闪念,很有必要让王彦超一起到宫中,也都听听二老的讥笑和嘲讽。也都明白明白他们王家人在干什么?
于是,又叫属下去知会建雄军节度使王彦超,让他们直接往大宁宫,就说圣上紧急召见。魏仁浦带着这边的人,急忙向大宁宫赶过去。
魏仁浦带着倍端、陈檀、陶远、苌绳,一路直奔皇宫,一问宫门大将,说是王彦超已经进宫,皇帝和太师都在延和殿等着。五人直奔延和殿。
一到延和殿,郭威一看倍端、陈檀,哟,将近百岁老翁,竟然这么健旺,比之七八十岁的人,身体反而好得多。急忙起身,没等二老下拜,先行宣谕:“二老前来,免除所有礼节,赐座。”
倍端、陈檀一起抱拳,深深鞠躬:“谢吾皇万岁隆恩,谢座!”
陶远、苌绳一起跪倒,山呼万岁。郭威将他们好生搀扶起来。
陈檀示意倍端、陶远、苌绳一起对太师、王彦超参见,陶远死活不参,一动不动。陈檀只好带着倍端、苌绳与王彦超见礼。
王彦超,字德升,虽然才三十七岁,已经担任过武宁军节度使,今年八月刚刚改任建雄军节度使。身长七尺四寸,虎背熊腰,一脸腱子肉,五绺青须飘飘,透着千斤之力。
王彦超对兄弟犯下如此大案,早已深感不安,对商界二老说道:“德升对兄弟所犯滔天大罪,愿意接受一切惩处。二老不必忧心。”
陈檀向他一拱手,转而对天子施礼,振声说道:“陛下,臣闻王元帅军政皆优,深得民心,每战必胜,海内闻名,实乃大周栋梁之才。其弟犯罪,也是被绑架做下,哪里有王元帅过错?还望陛下明察。
“至若其弟王彦通及本案主谋陶春醒、元凶方与断,也只限于斩其本身,不可株连其他。办这件案子的目的,无非是叫天下归心,开创盛世,主犯伏法,目的达到即可。株连起来,却又违反天下归心初衷,叫人心寒。”
陈檀这一通说辞,面对的是天子,如果说的不对,那可要大祸临头。他这番话能说到郭威心眼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