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是很清楚,当初老九未登基前,担心苏北会守不住,害怕辅一登基,就丢失国土,会威严大损,所以密令方有群在他登基前主动放弃苏北。
当时老九其实也不是让方有群主动弃守,背卖国之名。
而是让他且战且退,如此对方有群而言,虽要承担战败之责,但也远不至于如今这般狼狈。
可方有群当时宁愿得罪新君,也不愿丢了苏北这战略要地。
因为一旦苏北没了,旗蛮便可长驱直入,方有群当时宁愿苦守,只求拖延时间,等待联合抗蛮落实。
然而,最终方有群却选择了主动退兵,甚至为此背了怯战卖国的名声。
他之所以会改变主意,正是因为当日登基大典,明王与老九公然开战。
最终老九败了,威严大损,朝纲不稳,人心一时大乱。
旗蛮借此攻心,军心动摇,方有群才不得已被迫退兵。
所以说,方有群落到今天这步,与墨白是有关系的。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方有群倒是没有多说这件事的意思,只是坚持道:“出兵肯定是不行的,时机不对,方某戎马一生,死则死矣,岂能为了一己之私,置国战不顾?”
“并非是让方帅和旗蛮死磕,我们现在需要的是一个态度,一个敢战的态度……”墨白解释道。
方有群却一扬手:“殿下不必敷衍,方某不是傻子,殿下要的不是一个态度,而是一场规模不下的大仗,而且还是一场必须大胜的仗。先不说目前与旗蛮开打,能不能占些便宜,就算能,于国朝又有什么意义?收复不了苏北,也伤不了旗蛮筋骨,反而是我实力再损,一个不好,连西江都会危险。”
“大帅太过悲观了,你怎么认定旗蛮会因为你出城打一仗,就一定会放弃南下的战略,重新咬住你不放?”墨白问道。
“我不能确定,但有这个风险,如今旗蛮既有南下之意,我军当然不能节外生枝。”方有群沉声道。
墨白摇头,沉吟道:“大帅,不知你可曾想过,旗蛮难道就真没看出你引他们南下的意图?”
“看出了又如何?”方有群沉声道:“他们拿下苏北后,只有三个选择,他们要么南下打林华耀、要么北打我,要么西进打二刘。先说北,如今我戴罪之身,他们与其和我死拼,倒不如等着我被国朝问罪。再说西进,西南穷山恶水、资源匮乏,并不符合旗蛮以战养战的战略,而且刘家兄弟虽穷,却敢打敢拼,乃是一块绝对的硬骨头。”
“如此,数来数去,他们也唯有南下拿南粤开刀,一来南粤近海,二来,南粤颇富,三来,林华耀毕竟在军阀中底蕴最浅,是个软柿子。”
方有群的分析,自然是对的。
可墨白却接着问道:“大帅也知道,旗蛮是有心等着你被国朝法办,那么你现在出城去纠缠,他们自然知道你是想自证清白,他们会和你硬拼?”
方有群闻言一愣,目光沉着下来。
墨白又手一指城外那若隐若现的旗蛮战旗:“旗蛮在城外仍然不断增兵,目的自然是为了震慑我们插手他们进攻南粤的意图,这说明了什么,说明我们想坐山观虎斗,他们也乐得我们不出手。”
墨白继续道:“我们在算计我们的,他们也在算计他们的。南粤不是一块死肉,任他们宰割的。他们也必然要担心南粤会迫于压力倒向国朝。所以他们要拿南粤,就必须快,不会给机会让南粤和国朝谈好条件联手。因此,我的看法,与大帅正好相反。我认为现在出兵,不但不会让旗蛮把目光重新放在西江,反而会促使他们越发急着南下。”
方有群眺望旗蛮战旗,眉心竖成了川字,良久,他缓缓点头:“殿下所言,不是没有道理。”
“退一万步说,就算旗蛮当真因为我们纠缠,就放弃南粤,重新攻打西江,那战就战吧,旗蛮本就是怀着灭国之心而来,左右是要打的山河破碎的。”墨白的声音忽然凌厉起来:“从旗蛮入侵明珠那一日起,本王就从未想过靠着退缩能赶走他们,丢一城不要紧,真怯了战,才是当真没了希望。”
方有群听着墨白最后那句话,猛然浑身一震,一抬头,就只见墨白双眸正直视着他的眼睛。
“好,本帅出兵!”方有群深吸口气。
说罢,其转身。
墨白冲着他的背影,缓缓道:“大军交战,本王虽有些武艺,能帮的忙怕也是不多,不过本王可以向你保证,如果旗蛮当真孤注一掷的要拿西江,本王绝不会让你如在苏北时那般孤军奋战。”
方有群脚步一顿,转过身来,冲着墨白躬身一拜:“老臣替手下的儿郎谢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