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卢司空,竟已窥破贾诩所设连环计。
蒋干暗自惊骇,一时竟无言以对。
卢司空言道:“蓟王平定陇右时,从事中郎毛玠,疏献三策:‘奉天子以令不臣’、‘修耕植’、‘蓄军资’(注①)。料想,贾文和所谋,便是‘奉天子以令不臣’。”
“司空明见。”蒋干这才醒悟。凡蓟国政事,卢司空皆了如指掌。
“若此计成。洛阳、南阳、临乡,三朝鼎立。太皇垂帘,蓟王辅政。先得大河以北,幽冀并凉四州之地。外加江表十港,四方都护。四面楚歌之势成矣。”卢司空叹道:“再得江左并荆扬。天下可定。”
“司空见微知著,谋划江山。下臣,远不及也。”蒋干拜服。
“何时北上。”卢司空不置可否。
“若无意外,十日之内,当见分晓。”蒋干答曰。
“窦太皇是否同行。”卢司空又问。
“自当同行。”蒋干答曰。
“太后处,又当如何。”
“太后乃陛下生母,断不会有失。”言下之意,何后并未裹挟其中。
“三宫各得其所,正如三日并天。”卢司空言尽于此。
蒋干遂起身告辞。
“先帝前后二诏,自取其祸也。”徒剩卢司空,暗自叹息。
话说,卢司空三子,长子、次子早已出仕蓟国,皆为一城之令。幼子去年亦入蓟王子馆,伴读嫡长子刘封。假以时日,必成储君之心腹重臣。
蓟王如此安排,足见师徒情深。亦可佐证,卢司空自不是外人。蒋干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当是“奉命行事”。
贾文和“平羌连环计”,早为天下所知。蓟国首席谋主,号称算无遗策。卢司空自然知晓。故知微见著。窥见时局微妙,遂将蒋干唤来相问。果不其然,正是贾文和布局。
上巳节后,蓟王灵台受创,昏睡不醒。猛虎远遁,猢狲横行。先是合肥侯南阳自立。而后少帝趁机夺权。短短三月,时局风云突变。于是,贾文和将计就计。效仿两汉之交,造三日并天之势。
只需董太皇携王美人贵子,并《起居遗诏》北上蓟国。则“奉天子以令不臣”之势成矣。
蓟王便可名正言顺,取幽、冀、并、凉,四州之地。将半壁江山,划归治下。坐等……官渡之战?
“不可。”得知洛阳密报,问清前后诸情,蓟王这便断然摇头。
大殿之内,唯幕府并封国,二千石以上重臣与会。
“请主公明示。”贾诩起身奏问。
“若奉《起居遗诏》,立贵子为帝。则大河上下,关中内外,三朝并立。如此,既宰割天下,又分割人心。自始皇帝一统天下,楚汉相争,前后两汉四百年,华夏不分彼此,皆为汉人。何其不易也。若三朝鼎立,各自为政。朝廷势弱,地方恃强凌弱。宗王割据,群雄并起。待人心不古,天下无人思汉。重整江山,难上加难。”蓟王深谋远虑:“天下共主,岂能一而再,再而三。如同儿戏一般。”
“少帝夺权,手握洛阳兵马。二戚束手待毙,董太皇岌岌可危。若不北上辟祸,唯有南下宛城。”幕府左丞荀攸,起身奏对:“合肥侯亦有子嗣。后继有人,焉能容王美人贵子,鹊巢鸠占。恐不及长成,便突遭不测。”
“存续先帝骨血,义不容辞。”刘备言道:“然,断不可混为一谈。”
“若董太皇北上来投,该当如何。”沮授奏问。
“自当护太皇周全。”蓟王已有定计:“君命不可违。若强以《起居遗诏》示之,唯有奉诏行事。然家国天下,尊卑有序。断不可在蓟国称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