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睡觉又睡不着,就很烦躁嘛!”
“嗯,如果想睡觉又睡不着,那的确挺烦躁的。不过,沈欢欢……”郝梦媛拿出手机,说道:“你昨晚两点还在发朋友圈,说是一口气看完了一本言情小说,哭得稀里哗啦,再也睡不着了。”
沈欢欢一下子傻了眼,不知是不是在后悔,发朋友圈居然没有屏蔽辅导员。事已至此,她还在狡辩:“正是因为被吵得睡不着,所以才看小说……”
“好,我相信你是个诚实的孩子,我相信你说的都是实话。不过,从你发朋友圈的时间来看,你看小说看到两三点,可不是一天两天啊。”郝梦媛滑动着屏幕,说道:“钱茜茜每天要去打印店打工,如果熬到那么晚还不睡,大概早就把身体熬坏了吧?”
钱茜茜还没说话,郝梦媛又抢先问道:“沈欢欢,现在来分析你说的最后一点,你真的带头欺负钱茜茜吗?”
沈欢欢紧握着裤腿,欲哭无泪,却强硬地说道:“反正,你跟钱茜茜走得近,又喊来这个男的为她撑腰,你早就站在她那一边,还假惺惺地问我这么一大堆!”
佟童皱起了眉头——这女孩怎么能这么跟老师说话?而且,明明是因为钱茜茜不肯说话,郝梦媛才喊他过来啊!
但郝梦媛并不因为学生的态度生气,她微微一笑,说道:“自始至终,我都在让你说话,钱茜茜插过一句嘴吗?这个男的说过什么吗?”
“……”
“你说的话,肯定是向着你的,是有可能对钱茜茜不利的,她和她的家长辩解过一句吗?”
沈欢欢咬紧嘴唇,不服气地盯着郝梦媛,说道:“钱茜茜不合群,不光我们寝室,就连我们班的其他同学都可以作证。”
“不合群,这就是你们欺负她的理由吗?”
“……”
郝梦媛这才说道:“钱茜茜,之前你跟我反应过的那些问题,能当着同学的面,当着你家长的面再说一遍吗?”
看到了佟童鼓励的眼神,钱茜茜才说道:“能,有什么不能的?就这半年来,我丢了一盒贝玲妃的粉饼,一支kate的眼线笔,一盒安视优的隐形眼镜,一对在新加坡环球影城买的钥匙环……口红就更不用说了,不知道丢了几支了。这些都是小东西,丢了不易察觉,但是让人心情很不爽。还有,我的T恤晾在阳台上,总是莫名其妙地被染色,我刷好的鞋子放在床底,用塑料袋套着,但拿出来穿的时候,上面有很清晰的脚印……”
说着说着,钱茜茜又带着哭腔了。沈欢欢脸上挂不住,冷冷地说道:“那你的意思是,我们都是小偷?故意针对你?我告诉你,你这可是人格侮辱。”
“我从来都没说你们是小偷,也没说化妆品是在哪里丢的,你干嘛那么急着澄清?难不成,你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一听这话,沈欢欢忍不住又要动手了,有佟童撑腰,钱茜茜也不害怕,她梗着脖子,冲着沈欢欢吼道:“你再打我啊!就像昨天晚上那样!明明是你又哭又笑不让别人睡觉,却来找我的茬!我从来都不喜欢熬夜,更不喜欢在黑暗中看电子产品,都是被你们逼的!你们要么说话,要么手机震动个不停。哼,我早就不想忍你们了!”
……
要不是两个大人拦着,她们俩又得打起来。最后佟童把钱茜茜拉进怀里,像是按住了她,但更像是保护着她。因为对方是女孩子,他又不好意思指责,但郝梦媛是老师,她说道:“沈欢欢,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样子,绝对不是钱茜茜的错误。我也不想过多得为难你,但是你身为室长,应该承担起你的责任来,毕竟综合测评的时候,室长还有加分呢,是不是?”
沈欢欢不说话了,但满脸不服气。郝梦媛并不因为她的傲慢而产生挫败感,她严肃地说道:“我希望你能写出一份书面检讨,要写得真挚,诚恳,我相信你不会敷衍了事。我希望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当然,如果你觉得不服气,要往上找领导,或者在一些社交网络上面发泄不满,那我也奉陪到底。”
平时和蔼可亲的郝老师,在处理这样的“暴力”事件时,居然还有这些强硬的措施。佟童看着她,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孟老师,那时的她也是如此温柔,也是如此坚定。
“断案”结束,佟童好像并什么起什么作用,郝梦媛已经公平公正地处理完了。佟童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叫自己来,趁着钱茜茜上厕所的空档,郝梦媛说道:“你照顾过小婴儿么?小婴儿喜欢吃手,这标志着口欲期的到来,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但也有很多小婴儿,在摔倒时,或者心爱之物被夺走时,会不停地吮吸大拇指。你以为他们只是吃手吗?不,他们吃的是安全感。在茫然无措时,他们唯一能把握的,就是毫不犹豫地把最熟悉的手指放进嘴里,寻找一点心理安慰。”
说到这里,佟童豁然开朗,在郝梦媛眼中,钱茜茜就是那个丧失了所有安全感的小婴儿,有他在场,她才不会慌张。郝梦媛说道:“钱茜茜的手被抓破了,额前的头发也被抓掉了一缕,眼角处还有一条划痕。对女孩子来说,这些伤口也是一种耻辱。很明显,她是遭受到了来自室友的集体暴力。而且从她童年的经历来看,她有一定的自闭倾向——当然,这个自闭并不是精神方面的自闭,而是一种逃避现实。如果在小时候,她遇到这种事,她大概会躲到衣柜里,或者把门反锁,不跟任何人交流。现在没有躲避的空间,她就用不说话来对抗。所以,我希望你能给她一点安全感。”
果然是学心理学的,没有用什么专业术语,就把钱茜茜的问题分析得如此明白。佟童肃然起敬:“郝老师,你放心,你都做到这份上了,我一定会好好保护她,让她尽快忘掉伤痛,让她好好学习,团结同学,早日融入到班集体中,不给老师添麻烦。”
郝梦媛欣慰地点点头,又捂着嘴笑了起来。
“怎么了?郝老师,是我说错话了吗?”
“那倒不是。我呀,刚才说你是她的家长,其实就是顺口说的。可你刚才的语气,真的跟她家长一模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