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宇等接着道“你不看重?”
韦婉儿道“是的!我对于人生聚散无常,早就看开了,只要我内心已有所寄托,聚也好,散也好,这些人世的感情已不能扰乱我了。”
潘宇面有钦容道“琼妹!到底你比我想得透彻。”
韦婉儿淡淡一笑,脱口长吟道“聚也无形,散也无形,人生几度见月明?爱也关心,恨也关心,无挂无碍一身轻。”
潘宇触动豪兴,跟着道“对!无挂无碍一身轻,琼妹!兰妹!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何必为他们操心呢?还是趁着这大好夜色,我们一登姑苏台,对景怀古,遣此良宵吧。”
韦婉儿微笑不语,胡多多却忧形于色道“我没有你们想得开,我觉得还是该去找他们一下。”
语毕珠泪潸潜然欲滴,憋在一旁的胡多多也突然发话道“对的!还是去找他们一下吧,老赵一生嗜酒若命,可是自从三个孩子丢了之后,俺连一口都不想喝了……”
这粗莽的汉子说着居然也有些哽咽的样子。
大家默然半晌,潘宇突然长叹一声道“也好!找他们吧。真正要做到无挂无碍,谈何容易。”
胡多多面现歉容道“好极了!汤章威!谢谢你。”
潘宇略有诧色道“你谢我做什么?”
胡多多立刻面有难色地道“俺可不行!这三位小魔王,哪一个都比俺强,就是真叫俺找到了,俺也没有本事把他们拖回去。”
韦婉儿笑道“胡多多!你那金刚不坏身法不是已经练成了吗?拼着挨两下重的,我不相信你会制不了他们三个小鬼。”
胡多多噘着嘴道“俺倒不是怕挨揍,俺就是不敢,那三个魔王都是鬼精灵,胡多多吃够了他们的亏,俺可实在惹不起他们!”
潘宇虽是满腹心事,倒也被他逗笑了,莞尔道“西边是梵净山,那条路不必找了,你跟着我往正北罢,琼妹往南,咱们一路找过去,不过……”
韦婉儿望着他道“你还有什么为难的?”
潘宇道“天地茫茫,永无止境,难道我们一辈子找不到,就一辈子不回头了?”
韦婉儿想了一下道“此一顾虑有道理。这样吧,我们以半年为期,大家各自慢慢找出去,半年以后,大家都兼程赶回梵净山。”
胡多多蹙眉道“我当然希望能把他们全找到,可是地方这么大,半年之期,似乎太短一点。”
潘宇毅然地道“就这样决定了!找他们半年,咱们人事已尽,问心无愧,即使找不到,也是没有办法之事。”
其余之人闻言,俱都默然。一路上更有许多江湖人,与潘宇曾有一面之识的,闻风前来问候,潘宇一一谦礼相待,同时也向他们打听一下三个孩子的下落,结果却很失望,因为这三个人虽是家学渊源,技艺非凡,却从未在江湖上露面,因此连一点消息都没有。
走了十几天,道听途说,尽是一些捕风捉影之谈,潘宇显得十分焦躁,这一日二人已将进冀鲁交界之处,天色渐暗,胡多多遥指一处酒招道“韦爷!今天走了一天,尽应酬那些胡说八道的混蛋,实在愁闷得紧,咱们上前面那小店里去浇浇愁如何?”
潘宇望着他的馋相,满肚子的气都消了道“胡多多!你的酒虫又在作怪了,你怎知道酒能浇愁呢?”
胡多多讪然一笑道“那是念远教俺的,‘抽刀断水水更流,借酒浇愁愁去休’!”
潘宇忍住了笑道“念远真是那样教你的吗?”
胡多多红着脸道“她原来是教俺‘借酒浇愁愁更愁’!俺认为实在没道理,老赵只要一罐下肚,管保满天愁云,化为乌有,所以改了两个字。”
潘宇笑道“你前些日子不是还说过,自从念远他们跑了之后,你连酒都不想喝了吗?怎么今天又改了腔?”
胡多多扭怩了一下道“以前俺确实是那副德性,但自从遇到韦爷与山主之后,俺就不急了。”
潘宇奇道“这是为什么呢?”
胡多多庄重地道“俺深信韦爷与山主一定会把他们找到的,因此俺又想喝酒了。”
他本是浑人,不解虚伪作态,因此他的理由虽不充分,潘宇却全无怀疑,叹了一口气道“你的信任使人惭愧,现在我自己倒失去信心了。”
胡多多道“韦爷当年许多事情,俺也曾听人说过,韦爷虽然吃过许多苦,每次都能化凶为吉,因此俺相信韦爷是一次也不会失望的。”
潘宇见他说得很是恳切,心中倒有点感动,不由道“谢谢你了!胡多多,这一阵子你跟着我受了不少委屈,今天就让你喝个痛快吧!”
胡多多高兴得咧开大嘴,抢先跑了,潘宇笑着摇摇头,跟在他身后进了酒店,二人遂找了一副座头,叫了酒菜,吃喝起来。
胡多多埋头痛饮,十分快活,潘宇却忧闷在心,手捧一杯苦酒,望着难以下咽。
酒店中生意十分清淡,除了他们二人之外,仅只有一个老者在对窗独酌。
红日衔山,彩霞满天,那红光照进窗子,映在那老者苍凉的脸上,显得另有一种凄苦的意味。
潘宇瞧在眼内,心想这老者必定也是一位历尽人世沧桑的伤心人,所以脸上的神情那等落寞,心里对他很是同情。
老者喝了两杯闷酒,对着夕阳叹道“相思心成灰,思儿令人老……”
语调枯涩,竟是一字一泪!
潘宇触动心思,也起了同病相怜之感,不禁陪着他叹了一声。
潘喜鹊吃喝得高兴,看见潘宇那等样子,大是扫兴,可是他不敢对潘宇发作,迁怒到那老人身上,忍不住对他重重的哼了一声。
那老人恍若未觉,继续摇着花白的头,悲吟道“游子永不归,谁念寂寞家中,倚阁白发……红颜逝如水,当怜断魂天涯,泪湿青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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