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宁愿选择留下,这——要轻些。”
“不,我还是凑合着走吧,”葛利高里断然地决定说,而且开始穿
起军便服来。“您能给我些药吗?”
“那就请便吧,您自己拿主意。但是我是应该向您提出忠告的,
听不听——由您。至于药物,我以为最好的药——就是安静的环境
和精心的护理;我本来可以给您开点儿什么药,但是药房撤退了,我
这里除了麻醉剂碘酒和酒精以外,是一无所有。”
“那就请您给点儿酒精吧!”
“我很愿意满足您的要求。反正您总归是要死在路上的,所以酒
精一点也不会对您有什么害处了。让您的随从兵跟我去取,我给您
一千克酒精,我是个善良的人……”医生举手行礼,然后摇摇晃晃地“我们运气不好……潘苔莱·普罗珂菲耶维奇已经去世啦,”别斯
赫列布诺夫用棉袄袖子擦了擦嘴,放下勺子,画了一个十字,低声回
答说。“昨天傍晚咽气的,愿他在天之灵安息。”
“这我知道。已经埋了吗?”
“还没有。我们准备今天埋,这会儿,你看,还停在这儿,我们把
他抬到冷屋子里去了。请到这儿来。”别斯赫列布诺夫打开通往邻室
的门,仿佛很抱歉似的说“哥萨克们都不愿意跟死人睡在一间屋子
里,气味太难闻,而且停在这儿是比较好的……主人这间屋子里不生
火。”
宽敞的内室里散发出了一股扑鼻的大麻种子和老鼠粪的气味。
一个角落里堆满了黍谷和大麻;长凳上摆着些装面粉和油的桶。潘
苔莱·普罗珂菲耶维奇躺在屋子中间的草垫子上。葛利高里推开别
斯赫列布诺夫,走进内室,站到父亲的尸体旁边。
“他病了两个星期,”别斯赫列布诺夫低声讲。“还是在梅切特卡
的时候他就染上伤寒病倒了。真没想到你爸爸竟死在这儿了……我
们过的是什么日子哟……”
眼睛半闭着,蓝珐琅似的白眼珠已经失去了生气和光泽。老头子耷
拉着的下巴上缠着条红围巾,斑白的鬈毛大胡子衬在红围巾上显得
更银光闪闪更白了。
葛利高里跪了下去,想要最后一次仔细地看看,记住亲人的模
样,而恐怖和嫌恶却使他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密密麻麻的一层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