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啸声清厉激越,响澈云霄。
韦婉儿低声地劝他道“明远!别这样,‘更深夜静,不太惊世骇俗了吗?”
汤章威苦笑了一下道“这时候我真是恨天无柄,恨地无环。”
韦婉儿浅笑道“天若有柄,地若有环你又待如何?”
汤章威道“天若有柄我拉它下来,地若有环我拔它起来。”汤章威大感意外,哑然失笑道“韦婉儿!你会吃醋?”
韦婉儿点头正色道“是的!你跟萧循,跟湘儿,我都不在乎,甚至我还主动地将兰妹嫁给你,可是当何皇后对你诉述爱意之时,我忽然有点嫉妒起来。”
汤章威皱眉道“你这是何苦呢?我又没有爱她。”
韦婉儿道“是的!我也知道这是多虑,因此在你拒绝她的爱之后,我又替她难过,替她悲伤,甚至于为她流泪。”
汤章威更是愕然地道“这我就更不明白了。”
韦婉儿突地含涕悲声道“你哪里会明白呢,除掉我,谁也不会了解她够心情,一样身世一样悲,一样相思一样泪。”
汤章威这下子可懂了,连忙道“韦婉儿!别这样说,你与她不同,你下嫁任共弃,完全是为了我,今生今世,我永远无法报答你的恩情。”
韦婉儿依然含泪道“她那样自甘堕落,何尝又为了别人。”
汤章威急了道“我对她没有责任。”
韦婉儿突然变为冷漠地道“人家一生全因你而毁,你怎么会没有责任,你对她没有责任,对我又何尝有什么责任。”
汤章威急得几乎掉下泪来道“韦婉儿!我一心全在你身上,你别这样对我行不行,总不能因为她爱我,我便必须爱她
韦婉儿又变为柔情,抚着他的脸颊道“实在也不能怪你,只怪我们女子太痴心,多情自古空余恨,人生愁恨何时免,得!得!不谈她吧。”
汤章威这才舒了一口气,叹道“我实在不明白你们女人。”
韦婉儿轻轻地打了他一下道“你若明白了,就不会有女人爱你。”
汤章威摇头道“我不懂。”
韦婉儿笑道“一个男人之可爱处应当在愚直而不聪明外露,俊伟而不粗鲁,忠厚而不懦弱,忠心而不惟命是从,温柔而不驯顺。”
汤章威一伸舌头道“我有这些优点吗?”
韦婉儿笑着推他一下道“你是个傻瓜!什么都没有。”
汤章威哈哈大笑起来,韦婉儿也跟着大笑。
就在二人笑成一团之际,地洞中突然冒上一个人来,一身黑油绸衣衫,上面还滴着水,冷冷地说道“四十多岁了,还这么打情骂俏,真是老天真。”
二人突然止笑一看,忍不住惊叫道“小环?”。她正是萧循削发为尼时所收的弟子叫小环,当时随汤章威一起到梵净山之际,她才九岁,十年光阴,已值豆寇年华,遵汤章威的意思,她蓄发还了俗,而且因为她已无本姓,汤章威叫她姓萧,算是纪念萧循之意。
因为萧循的关系,汤章威对她钟爱到极点,萧循的功夫,汤章威一丝不扣的传给了她;韦婉儿爱屋及乌,也一向宠若她,所以她对二人的关系极为随便,介乎于师友之间,好在二人脱落惯了,亦役放在心上。
这女孩子不但禀受了萧循的习气,也禀受了她后期的冷漠与孤癣,说话,对人,都是冷冰冰的。
她也很美,美得像一尊大理石的雕像。
韦婉儿与汤章威虽然在孩子们面前不避形迹,但是很少像今天这样脱落形骸,不禁脸上微微地一红。
汤章威却惊问道“小环!你怎么来了?”
白存孝还是冰冰地道“我要是不来,那天在湖里谁托你一把!”
汤章威失声道“原来是你,我说谁有那么好水性呢。谢谢你了。”
韦婉儿也释然地道“原来你从那天起就跟着我们了。”
胡黄牛估量了一下道“虽不能发挥全力,却足可有八成火候。”
汤章威大笑道“好吧!我就接你一招试试看。”
韦婉儿不放心地道“明远!我跟你接一接。”
汤章威微笑地道“你是被他的狂言吓倒了。”
韦婉儿道“不!我是被他的阴谋吓怕了。”
汤章威依然含笑道“黔驴计已拙,我不信他还有什么花样,也罢!既是你不放心,我们就共接一招好了,胡老四,你不反对吧7”
胡黄牛平静地道“老夫已然说过,决无异议。”
韦婉儿走到汤章威身边,二人凝神息气,以作戒备。
胡黄牛也将三人叫至身边排好,各自附耳一番,何皇后犹存未信之状,东方未明却点点头。
这情形瞧在韦婉儿眼中,忍不住轻声道“这老儿还在暗中闹鬼,我敢担保他对东方未明说的是另一番言语,而且恐怕还是在机关上玩花样。”
汤章威也低声道“我也有同感,只须看他们的神色便明白。
韦婉儿道“咱们还是别上当吧。”
汤章威豪爽地道“怕什么?已经答应了就该撑到底,我要他死而无怨,地穴中那么厉害都渡过了,在这里他还能怎么样,凡事咱们多加小心就是了。”
韦婉儿不再言语,只是更留心戒备着。
那边胡黄牛已经开始喝道“一,二,三!”
“三”字刚离口,吴云风与卓方把手一扬,连他们自己尚未弄清是怎么回事,脚下一空,人已隐落下去。
韦婉儿与汤章威也是一怔神,等到回过意来,地板上只留下黑沉沉的一个大洞,四个人都不见了。
二人走到洞前望了一阵,连个影子都没有。
韦婉儿笑着道“我晓得这一招叫什么名称了,这叫‘王八归洞’。”
汤章威笑着尚未开口。洞中传来胡黄牛的声音,道“这一招叫做‘以进为退,以退为进’,汤章威,你要是有胆子!你就迫进来看看,包你上天无路,人地有门。”
紧接着就是一阵刺耳的哈哈笑声,渐渐去远。
汤章威皱着眉头道“韦婉儿!我们迫不追?”
韦婉儿思考片刻道“当然追!我现在深深感觉到这老狐狸宛若附骨之疽,此人不除,我们一世永无安宁之日。”
汤章威亦点头道“对!追下去,再见他之日,我绝不留余地,对敌人宽大,就是对自己‘残忍’,这句话有失忠厚,却是至理名言。”
韦婉儿浅笑道“现在你的仇人又多了一个何皇后,她是个可爱的仇人,你对她也是一点不宽大吗?”
汤章威愣了一愣,苦笑道“韦婉儿!你怎么想起这件事来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