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波兰人,接着来的还有一个样子长得十分难看、一言不发的小职员,他穿一件油污的燕尾服,满脸粉刺,身上还有一股难闻的气味;随后又来了一个小老头儿,是个聋子,眼睛也几乎完全瞎了,以前不知在哪儿的邮政总局里做过事,有个人不知为什么从很久以前就在阿玛莉娅?伊万诺芙娜这儿养着他。还来了一个已经喝醉了的退职中尉,其实是个军需官,经常高声大笑,实在不成体统,而且,“你们瞧”,连背心都没穿!还有一个,一进来就在桌边坐下了,甚至没向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点头问好。最后又来了一个,因为没有衣服,就穿着睡衣跑来了,这可太不像话了,阿玛莉娅?伊万诺芙娜和那个波兰人费了好大劲,总算把他推了出去。不过那个波兰人还带了两个波兰人来,他们从来根本就没在阿玛莉娅?伊万诺芙娜这儿住过,在这以前,这幢房子里的人谁也没看见过他们。这一切都让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感到不快,惹她生气。“这一切到底是为谁准备的?”为了腾出座位来招待客人,甚至没让孩子们坐到桌边,而饭桌本来就已经占据了整个房间;把孩子们安顿在后面角落里,用一个箱子当作桌子,而且让两个最小的孩子坐在长凳上,波列奇卡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应该照看着他们,喂他们,有那些没来的人承担一切罪责,突然对她很不客气,后者立刻就发觉了,为此感到十分委屈。
这样的开始不会预示好的结局。终于,大家都坐下来了。
拉斯科利尼科夫几乎是在他们刚从墓地回来的时候就进来了。看到他来了,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高兴得要命,第一,因为他是所有客人中唯一“有教养的人”,而且“正如大家都知道的,两年以后他就要在这儿一所大学里当教授了”,第二,因为他很恭敬地请她原谅,说,尽管他很想去参加葬礼,可还是没能前去。她急忙跑过去招呼他,请他坐在自己左边的座位上(坐在右边的是阿玛莉娅?伊万诺芙娜),尽管她忙个不停,不断地张罗着有条不紊地上菜,把每道菜都送到每位客人面前,尽管一刻也不停的咳嗽使她感到十分痛苦,呼吸困难,不时把她的话打断,而且,最近这两天这咳嗽似乎已经变成了痼疾,她却对拉斯科利尼科夫说个不停,急于低声向他倾诉心中郁积的感情,述说因为酬客宴办得很不称心而感到的理所当然的愤慨;而且这愤慨时常转变为最快乐和抑制不住的嘲笑,嘲笑在座的客人们,但主要是嘲笑女房东。
“一切都怪这只布谷鸟。您要明白我说的是谁我说的是她,是她!”说着,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朝女房东那边点点头,向他示意。“您看她瞪圆了眼睛,感觉出我们是在谈论她了,可是她听不懂,所以瞪大了眼睛。呸,猫头鹰!哈——哈——哈!……咳——咳——咳!她戴着这顶包发帽是想表示什么呢!咳——咳——咳!您注意到了吗,她一直想让大家认为,她是在保护我,她的大驾光临,是她瞧得起我。我把她当作正派人,请她去邀请几位体面些的客人,也就是亡夫的熟人,可是您瞧,她请来了些什么人啊一些小丑!几个邋遢鬼!您瞧瞧这个脸那么脏的家伙真是个长着两条腿的饭桶!还有这两个波兰人……哈她突然对他们当中的一个喊了一声,“您尝过煎饼了吗?再来点儿嘛!请喝点儿啤酒啊,啤酒!不想喝伏特加吗?您瞧他霍地站起来,点头哈腰,您瞧,您瞧准是饿坏了,这些穷鬼!没关系,让他们吃吧。他们至少不大吵大闹,不过……不过,真的,我为房东的那些银调羹感到担心!……阿玛莉娅?伊万诺芙娜!”她突然对她几乎是大声说,“我把话说在前头,万一您的调羹给偷走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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