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得房中,灯光明亮,低头一望,才见苗甫竟然赤着双足,原来方才鞋都不及穿,便下床来开门。
任飞光心中感动,嘴上却仍打趣他“苗兄虽然姓苗,但何时又学了苗人的规矩,鞋也不肯穿了?”
苗甫嘿嘿一笑,自在床沿盘腿坐了,还是那句老话“又来消遣老子!”
任飞光此时忽然想起从前麓桐山上兄弟济济一堂之时,每有人捉弄性情憨直的苗甫,他也从无例外地这么来上一句。然而此刻言犹在耳,却已人事全非,麓桐山基业一夕之间灰飞烟灭。自己潜来江南,苦心孤诣,欲待策动朝廷北伐,时至今日却仍毫无眉目。而眼见朝政,文恬武戏,此事简直渺茫,不能不令人思之心冷。
他暗自叹一口气,望着苗甫颊旁浮水针留下的的伤疤,低声道“陈子烈方才已经自杀。”
苗甫登时跳将起来“什么?就这么便宜了他?我恨不得将这叛贼一刀刀碎割了。”
“他也自有苦衷。”
苗甫啐道“呸,他娘的什么苦衷可以让他出卖三万弟兄?”
任飞光道“若有人捉住你母亲,要在你面前剥光她衣服,以此逼你投降。你当如何?”
苗甫大声道“我自然决不……”忽然明白,一时张口结舌“什么……”
任飞光叹口气,将陈子烈的事一一讲了。
苗甫听着,忍不住拍案大骂“他娘的这帮胡狗简直不是人生人养的,这等猪狗不如之事也做得出……”骂了一阵,又不由沉默,片刻长叹一声“就算如此,也做不得叛贼。至多说出来,大家一同想个办法,也未必便救不出他的家人。”
任飞光点头“此话不错,所以我已答应他救他家人。”
苗甫一惊,问道“什么?”
任飞光向他笑笑“这事还不急在一时,他说期限是六月。”
苗甫道“回江北救人?那儿如今都是胡人天下,你还要不要命?”
“我当然惜命,不然当日也不会千方百计逃出来。”任飞光淡淡道,“你放心,既有时间,我总能想出个稳妥的办法。此刻却也不必多想。”
苗甫见他静定神情,想起他从前处置军机时有奇谋,而又每每举重若轻,谈笑间已将诸事安顿。不觉心里便也安定了许多,不再反驳。
两人相对,沉默了一刻,忽听任飞光道“苗兄日后作何打算?”
苗甫一阵苦笑“你可真问倒了我。从前我只知痛宰胡狗,山寨倒了以后又只想着找你报仇。这时候哪里还有什么打算?倒是活着都不知道为什么。”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