悯生闭着眼睛,重重点了点头,他感觉自己喉咙间冲了血,好一会儿,才梗着嗓子,道:“不错。”
无觉顿了片刻,仔细数着无相身上先前所中的术,道:“大搜魂手,泽被苍生……还有一个不动明王印……”
他的嗓音低了许多,似乎带了一点儿不易察觉的失望,轻声道:“悯生,这么多年了,我给你讲读佛理,指导你修行,教给你这些招式,并不是为了让你这样做的……为什么呢?”
悯生暂时还没有等来对他的审判,他等来的是……一声温和的责问,虽然有着些许的失望,可是这一声责问仍然让他觉得眼眶有些发热。
无觉又耐心问了一遍,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现在莲叶已经醒来了,你没有这样做的理由了才是?”
悯生重重的闭了闭眼睛,将那阵突如其来的热意逼回去,颤抖着嗓音开口道:“师傅,叶子修为尽失……是他做的,他在叶子身上种下了‘逆生之阵’,他想要将叶子当成是一个容器,将叶子所有的修为一滴不漏的全都取之殆尽,师傅,这样下去,他会把叶子害死的……我来找他,想让他把叶子身上的阵法解了,他不肯……”
悯生几乎是有些语无伦次了,他只想着如何如何的向无觉控诉无相,全让忘了自己的逻辑。
他面色煞白,不似常人,心中的恐惧和憎恶在心中相互交织着,几乎要将他淹没其中。
他走不出来,猛的看见了无觉,既觉得自己和看见了一点点希望,想让无觉将他从泥潭中拉出来。又觉得自己好像是看见了审判,无觉看见了他意图谋杀师长,他一定会极其失望,会毫不留情的将他逐出师门,赶下山去。
这两种情绪让悯生心里有一种几乎是要窒息的堵塞感,他想,他不能够等师傅开口将他赶下山去,这样太过残忍了……他最好自己提出来……
既然现在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悯生心中忽然有一种异样的平静……他面对着无觉,重重的叩首,沉声道:“师傅,弟子愚钝,辜负了师傅的期望……弟子自知道犯了杀戒,已经无颜再留在无量宗了,师傅打也好,罚也好,弟子一概接受,之后也会自己离开无量山,绝不让师傅为难……”
他这些话说出口之后,心中忽然觉得一阵松劲。
但是无觉却并没有搭理他,无觉好像并没有听他说话的意思……他只是一直低着头,查看着无相的身体。
无相的身体状况自然十分不好,他蜷缩在地上,面色灰败,触之手脚冰。若是任由他在“泽被苍生”中继续待下去的话,显然不多时就会气绝身亡。
无觉两掌拍在他胸膛灵脉处,又将自己腕上的佛珠褪下来,套在无相手上……他将大量的灵力灌进去,不多时,无相终于悠悠转醒。
他眼皮子动了动,睁开了一个细小的缝,昏昏沉沉的在四下望了望,显然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再加上气力不支,很快又沉沉阖上了眼皮子,但是气息总算是平稳过来了……无觉把他从“泽被苍生”拉了回来,无相的这条性命总算是保住了。
无觉显然废了大力气,他的灵力源源不断的顺着手上的佛珠流到了无相体内,显得疲惫不堪。到这个时候,他才总算是分出心神来同悯生说话,道:“你学的那些本事,都是为了救民于水火,并不是为了让你报仇雪恨的,冤冤相报何时了,这个道理,难道你还不懂吗?”
悯生闭了闭眼睛,痛苦道:“弟子都懂,可是弟子想不明白……”
这显然就是钻了牛角尖,或者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悯生精通佛理,却对世俗一窍不通……他不知道人活在世上,有很多事情是想不明白的,也有很多事情是不受控制、不由自主的……
悯生还是太过年轻,他自幼在无量山上张大,就像一张白纸,着墨如此轻易。不可否认,莲叶对他的影响太大了,他们之间的羁绊太过身后,难以轻易斩断……而这个羁绊正是牵扯着他行动的重要线索……
谁对莲叶不好,谁伤害了莲叶,他就要对方付出代价……这是他心中自然而然就有的想法……
也许应该让悯生过一过世俗人的生活才好,他看悯生是杀生佛之相,就将他自幼带在身边,学习佛理,这难道当真是对的吗……
无觉踌躇片刻,还是轻声道:“这件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还是莫要让别人在知道了,容易引起众僧慌乱。”
他还是不想放弃,想要将悯生留在山上……这话的意思,显然就是想要将这件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悯生不可置信的抬起头,几乎没有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