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长街,本应从寂静的晚夜转入喧嚣热闹,这外面行人匆匆,驻足之人皆暴厉恣睢,不似善类。
四面八方的眼神都紧紧盯着这一处宅院,已然布下了天罗地网。
阿悦无力地靠在墙壁之上,眼神里满是绝望。
青寒手腕一翻,镶满了珠宝的匕首反握在手里,周身灵力鼓荡,衣袂飘飘,眼神之中满是坚毅:“那便战吧。”
阿悦抬起头,看着青寒一袭白衣气势凛冽的迎着朝阳站在巷口,和在余沐沐面前撒娇的少年简直判若两人,他指着二人来时的方向:“你就这般冲出去,你的女人呢?不管了吗?”
阿悦扶着墙强撑着站起来:“这里面是我的族人,送死的事,要去也该是我去。”
青寒一把拽住他:“你要做什么?”
阿悦认真地把他的手从自己的衣袖上扯了下来:“小青龙,今天你带我回来,欠我们巫族的情就算你还清了。你走吧,她还在行宫里等你回去。”
说罢,阿悦挺直了脊背,迎着初春的朝阳,哼着小曲儿朝巷口的悠悠长街走去:
“杯盏相思意,烟云皆入喉,且乐浮生一杯酒,天下谁堪我风流……”
他浑不在意地冲身后的青寒摆了摆手:“走吧!”
一身少年意气,潇洒肆意,看起来就像是个去赴美人约会的多情郎。
才出了巷子口,少年叉腰怒吼:“小爷是下一任巫族大祭司,暗巫脉阿悦!你们不是要抓小爷吗?来啊!”
长街的宁静被瞬间打破,一石激起千层浪,刀光剑影,喊杀追赶不绝于耳。
青寒侧身立在小巷的暗影中,冷眼看着幽魂司众鬼军手持绝命刀,匆匆追过长街,直奔少年而去。
在没有来到人间之前,他从族人口中听说的人类都是贪生怕死、薄恩寡义,甘愿在酆都治下沦为行尸走肉的奴隶。在初来人间的那半年里,他所遇到的每一个人都不约而同地验证了族人的说法。
可就在方才,这个名叫阿悦的少年巫族,明明手无寸铁又那么脆弱,可他眼里却有一团炽热耀眼的烈火,绚烂汹涌,热血难凉。
就像,他的沐沐一样。
想到了余沐沐,青寒的手指探入怀中,摸出了临行前她塞进自己怀里的香囊,取出里面那张字迹潦草的纸条:
青寒,阿悦来此是一箭双雕,意在引蛇出洞。你与我同行国师早已知晓,若巫族暴露,下一个目标必然是你。
不要回来,走吧,越远越好。
……
青寒紧紧捏着这一小张字条,昨夜阿悦刚到他们的寝宫,幽魂司后脚便来搜查,说明一直有人在暗中监视着她,沐沐她那么聪明,一定是在让他带着阿悦离开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一点。
她明明那么想要自由,却能毫不犹豫地为了他和素不相识的巫族,放弃这希望,让他不要回去。
哪怕她知道,凭借自己的力量,永远不可能逃出国师的掌控。
青寒看着那张纸条,蓦地笑了起来,笑的那般腼腆又带着几分羞意。
这字,真丑。
青寒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摸出那个小胖龙傀儡,和这张字迹潦草的纸条一起放了进去,将自己的满腔欢喜都深深地埋进这小小的香包里。
如果一个人,初次救你是萍水相逢,第二次是阴差阳错,第三次是舍生忘死。
那这一次,当是我担心你。
可她大约是不知道的,这般厚重的情谊早已织成天罗地网,将他困入其中无路可逃。
幽深昏暗的小巷之中,一道凌厉的青芒闪过,朝着初升的朝阳义无反顾地急掠而去。
原本大好的春光,一阵风刮过,骤然飘来了丝丝阴云,未到晌午便已下起了绵绵细雨,将整个京郊南山都笼罩在轻烟细雨之中。
雨中寒光划过,一道白光犹如流星焰火,狠狠地撞进了朦胧的雨雾。
震动之大,仿佛空气都被撕开了一道缝隙。
霎时间,寒风大作,尘烟起落。
幽魂司的鬼军犹如黑色的洪流,阴森的黑云重重压在南山脚下,一眼望不到边,森然矗立,绝命刀剑指阵前,强悍如斯气势如虹恍若惊雷。
这才是能令天下人为之色变的幽冥鬼军,绝命刀出,天地同哭。
山脚下的四方台中,一道苍白的身影手持长鞭,周身散着森罗杀意,正是国师元昊。
他冷眼看着从空中被迫坠落的那道身影,散魂鞭甩在身前,激起万丈烟尘,面上淡漠之色不改:“屠龙阵,开!”
青寒定定地站在山脚下,孤身一人,手持短刃,毫不畏惧地迎上对面的千军万马,修罗鬼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