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倦这个金牌拿的意料之中,也意料之外,所有人都没想过他可以用五个月的时间来填满这四年的空白。
但是拼也是真的拼,学业训练两头跑,连顾夏都看出来,问林语惊,你们家状元最近是不是瘦了。
这个大学生世锦赛虽然知名度不高,但还是会有很多教练和团队关注,跟团过来的体育周刊就两家。
沈倦这种颜值在线业务能力过硬的新生代实力小将是最容易制造话题度,掀起迷妹狂潮的,赛后,同行的体育杂志记者小姐姐拉着他做了个采访。
沈倦之前已经做过了简单的几句话采访,这次这个是个不是特别正式的,趋近于专栏采访,带点娱乐性质,小记者看着二十岁出头,应该大学刚毕业也没多久,甚至问问题的时候还有些紧张。
沈老板王爷似的大咧咧地敞着腿靠进休息室椅子里,抬了抬手,甚至还好脾气地安抚起她来了:“没事儿,你有什么就问什么,放轻松,不用紧张,要不要喝点儿水休息一下?”
非常体贴。
小记者深吸口气,平静下来开始提问,问题都比较常规,沈倦三两句回答了,并且对自己的答案非常满意。
比如——
记者:“你觉得在训练过程中给你最大动力和支持的人是谁?”
沈倦平静道:“我女朋友。”
记者:“你现在最想感谢的人是谁?”
沈倦淡声说:“我女朋友。”
记者:“……”
记者决定放弃所有关于“谁”的提问,她垂头,迅速扫过面前本子上列出来的一个个问题,跳了三四个,才终于找到了一个。
记者欣喜地问:“你这次成绩亮眼,九月份的世锦赛会争取名额参加吗?”
沈倦看了她一眼,像是完全明白她在想什么,勾唇:“不一定,我问问我女朋友。”
“……”
你是不是一句话都离不开你女朋友?
你秀个屁秀啊。
记者已经放弃了,麻木地继续问:“你曾经在进省队的时候放弃了射击,四年没有再接触过训练,是什么让你重新回到曾经的战场,毕竟四年的空白,几乎是一个运动员所有的黄金时间。”
她本来以为下一秒,沈倦就会说“是我女朋友。”
但是这次没有,男人后仰了仰身子,抬眼,似乎是思考了一会儿,才语气认真,慢条斯理地说:“我师弟劝我回来的时候曾经说,他觉得是我的话,就算空白这几年,回来是不是也可以争取一下拿个奖牌什么。”
他一笑,“这话我当时听着有点儿不舒服,所以我来纠正一下他的话。”
“只要我站在这儿,金牌只能是我的。”
容怀问他,你都没上去看过就不再上去了,你甘心吗?
沈倦当时说,没有什么好不甘心的。
那是假话。
怎么可能甘心。
谁又没做过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的梦,他少年狂气,天赋极佳,从最高处一把被人拉进深渊,缚上枷锁,将光芒严严实实地沉下去。
这怎么会甘心。
他甚至怨过洛清河,沈倦自觉自己从没畏惧过逃避过什么,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倦爷都是所向披靡的,唯独在洛清河这件事上,他的勇气和坚持,全部都是林语惊一片一片帮他重新捡起来,然后拼凑到一起去的。
林语惊说她当时应该更勇敢一点儿,沈倦却觉得自己远没有她勇敢。
采访的最后,记者笑着开始搞事情了:“一直听你不停地提起女朋友,看得出你们感情非常好,她是你的最爱吗,我是指除了家人以外所有的,”她开玩笑道,“这个世界上所有人和事,包括射击和玛丽莲梦露。”
沈倦垂下头,很淡的笑了下。
和采访到现在所有的笑都不同,他唇角缓慢又自然地,一点一点翘起,眼神温和而宠溺,那一刻,桀骜不驯的雄狮变成了一头温柔的野兽。
“不是,”沈倦笑着低声说,“她就是我的全世界。”
后来,这篇专栏的内容和视频被放出去,这本不太红的体育周刊杂志当月销量直接翻了一番儿,小蘑菇嗷嗷叫着把自己的扣扣微信INS微博所有的签名都改成了“她就是我的全世界”,并且每天乐此不疲地跟顾夏演戏。
小蘑菇深情款款,她比顾夏要矮上一截,仰着脑袋看着她:“宝,我和射击你更爱哪个?我是你全世界最爱吗?”
顾夏也闲得慌,愿意配合着她:“不是,你就是我的全世界。”
“……”
林语惊从最开始的尴尬羞耻到哭笑不得到后来直接面无表情地随手从桌上抓了包零食丢过去:“能歇歇吗你们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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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礼拜后,沈倦从多伦多回来,他回来的那天晚上,林芷来找了林语惊。
沈倦晚上九点落地,林语惊是准备去接的,看了眼时间,也还来得及。
地点还是林芷选的,一家新开业的私房素食馆,不大,一共只设六张桌子,环境清幽,禅意冥冥。
两个人上次直接不欢而散,闹到这种程度,林芷也依然沉得住气,开场三句话是她的老三样,就像是没事情发生过一样。
林语惊和她比起来到底还是太嫩了点儿,她不行,她浑身上下都难受,她不知道这是不是林芷在商场这么多年养成的习惯,但是这种,对方你不说我就假装我们之间没有矛盾存在的态度让她极其不舒服,然后一旦她先开了口,主动权就掌握在林芷手里,节奏完全被她拿捏着来。
沈倦九点下飞机,林语惊得提前一个小时往机场走,她不想浪费时间,夹了块素鸡不紧不慢地吃完,放下筷子抬起头来:“我知道过年的时候沈倦冒犯您了,您今天是来兴师问罪还是再提醒我一次没人会爱我,随便吧,都可以,您也别憋着了,有话直说。”
林芷看了她一眼,也放下筷子,捏起旁边的纸巾:“我没打算兴师问罪,他跟我道过歉了,我也没有跟小孩计较这个的时间。”
这事儿沈倦也没跟她说过,林语惊很快反应过来,露出一个短暂的笑容:“是啊,您一直忙。”
林芷她单手撑着脑袋,指尖轻轻揉了揉:“我年前联系了认识的朋友,本来打算把你送去美国留学。”
林语惊用两秒,消化,然后人差点儿蹦起来:“什么意思?”
“就是我打算把你强行送出去,已经联系了学校。”林芷说。
林语惊能感觉到自己手指发僵,指尖冰凉的,但是脑子里却异常的平静,思路意外清晰。
“劝您别浪费这个精力了,”林语惊平静地看着她,“您觉得我还会像高中的时候那样说走就走吗?就算您把我送到天涯海角我也会回来。”
“所以,”林芷说,“我放弃了,这件事儿我以后不管了。”
林语惊愣了愣。
“你十八岁了,不是小孩子,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在帮着你爷爷处理公司的事儿,”林芷风轻云淡地说,“你性子犟,你有自己的想法和坚持,我说服不了你,我在工作上每天跟人斗得够累了,也没什么精力和必要跟你一直斗下去,闹成这样谁都不好看,你毕竟是林家的孩子,是我女儿。”
林语惊都没反应过来,她是带着满满的战斗欲望来的,甚至脑子里都打好了草稿要怎么说了。
“就是说,你不反对了。”
“是,”林芷放下纸巾,继续道,“但我依然不觉得男人可靠,感情一定会变,没有什么爱情的保质期是一辈子。”
“我不赞成,但我不管了,很多事情,时间和现实以后都会让你明白我说的是对的。”
林语惊明白了。
没有什么能够说服她。
林芷的骄傲让她无法低头服软,让她永远不可能被说服,永远都不会承认自己是错的。
无论她是不是觉得自己错了,她都不会承认。
林语惊不在乎这个,随便吧。
就像她说的,时间和现实以后会证明一切。
这顿饭吃得比林语惊想象中要更风平浪静,结束之前,林芷沉默地看着她站起来,没马上动,只叹了口气,声音里有疲惫,也有茫然:“无论你相信还是不信,小语,妈妈把你从你爸那儿接回来,是想对你好的,我也尽力在做我觉得对你好的事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
林语惊动作一顿。
她捏着外套扣子的手指紧了紧,转过身来:“我相信您是想对我好的,但是妈,有些事情是没办法弥补的,时间过去了就永远都找不回来了。”
“我两岁的时候想要一根棉花糖,想去游乐园,想让我的父母看我一眼,想让妈妈抽出哪怕十分钟的时间陪陪我,给我讲个睡前故事,哄我睡觉。”
“没人给我,没人看得到我。”
林语惊肩膀塌了塌,眼神安静地看着她,“现在我快二十岁了,我还会想要吗?”
-
沈倦的飞机误了机。
林语惊等得整个人都蔫巴了,去星爸爸要了杯拿铁,续了三次杯,跑了两三次厕所,最后星巴克那个小姐姐看着她的眼神都充满了内涵了,林语惊仿佛看到她写在脸上的“你要不要这么穷”。
沈倦还没出来。
林语惊没好意思再坐下去,靠在机场柱子上等。
沈倦晚了两个小时又提取行李,快十二点,一行人才风风火火地出来。
他们人多,又都穿着国家代表队队服,非常惹眼,一出来林语惊就看见了沈倦。
他走最后一排,和旁边的一个女生正在说话,那女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沈倦淡淡笑了一下。
两人身上一模一样的队服,此时看起来像是情侣装似的。
嗯?
嗯嗯??
林语惊直了直身子,没马上走过去,看着他出来,抬起头,四下扫了一圈儿。
林语惊站的那个位置正对着出口,沈倦一眼看见她,拖着箱子,脚步顿了顿。
那女生也跟着停了,站在他旁边,说了句什么。
林语惊眼睛一眯,表情很危险。
沈倦大概是看清了她的表情,忽然笑了。
那女孩儿愣了愣,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见那边儿站着的林语惊。
林语惊也不动了,她重新靠回到柱子上,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跟沈倦待在一起久了,她把他的这个姿势学了个十成十,微扬着下巴,神情淡漠慵懒。
像个高傲的女王,脸上写满了“我不过去接你,你自己滚过来”。
沈倦心情很好地勾着唇,走过去跟领队的教练打了声招呼:“韩教练,饭我不吃了,就先走了。”
沈倦是这次比赛的主力,站C位的,韩教练当然不答应放人,沈倦笑笑,扬了扬下巴:“家属等得急,不高兴了,我得哄哄。”
韩教练都愣了,实在没有办法把这个平时脸上写满了“你们都是我孙子”“这届对手为什么这么菜”的人和此时说着“我得哄哄”的他联系起来。
不过这次比赛,尤其是采访过后,所有人都知道了平时□□得飞起来的大魔王其实是个女朋友即全世界的恋爱脑,对这个能驯服大魔王的传说中的女人充满了好奇。
韩教练顺着看过去,看见那边儿站着的林语惊。
也不能多说什么,人家属重要还是和队友吃个饭重要,赶紧就放了。
沈倦拖着箱子,无视身后一帮人乱七八糟地议论着不知道些什么,大步走过去,站定,垂着头。
然后他将行李立在一边儿,抬手,抱住了眼前的姑娘,扣着她脑袋摁进自己怀里。
后边儿围着看戏的某女队员“嗷”地叫唤了一嗓子,猛拍朱师姐大腿:“咋回事儿啊!魔王谈起恋爱来画风和平时不一样啊!”
她一边拍,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那边儿小姑娘都没回抱他,从他怀里钻出来,依然一脸冷淡的样子说了些什么。
沈倦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小姑娘高冷地拍掉他的手,转身就往外走。
沈倦略有些无奈,拉着行李快步跟上去。
另一个女队员“啧啧”两声:“这是沈倦?这简直像是换了个人格。”
“换了个人格?”朱师姐老神在在,一副很懂的样子,“沈倦在他老婆面前根本就没有人格。”
“……”
容怀叹了口气,摇头,心道我以后找了女朋友可不能像师哥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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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格的沈倦此时刚跟女朋友上了车,他的车停在了机场停车场,沈倦将行李放在后面,上车,林语惊人刚坐上副驾驶,安全带还没等扣上,被人粗暴地一把拽过来,摁着她脑袋吻上去。
林语惊眼睛都没来得及闭,看见他的睫毛垂下去,唇齿间动作激烈地吻她,卷得她舌根发麻。
她“唔”了一声,抵着他往后退了点儿。
沈倦手摁着她腰把人抵回来,不让她动,手指顺着脊背凹进去的线往下,蹭着腰窝,撩起衣摆。
林语惊一抖,推他:“你饿死鬼托生的?”
他垂眼,看着她胸前,手指动作,她被他揉得发软,黏黏糊糊地往他身上靠,发出细细的声音,小猫似的。
他勾唇,亲着她耳尖儿低声说:“这么舒服么?”
“……”
林语惊耳朵瞬间通红:“沈倦,闭嘴,你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