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云天天送周婉回家,周婉便以为温云家也在附近,约他到上次和姚然去的奶茶店。
这个时间大多数人都在家里准备或正在吃晚饭,奶茶店人不会多,店长平时会放一些安安静静的轻音乐,很适合学习。
周婉先点了一杯原味珍珠奶盖,喝了三分之一,做完section3英语学案,温云才出现在落地窗外。
温云来得比周婉预计的晚了些,她坐在门旁,一眼就看到温云熟悉的身影。
——他还没换校服。
傍晚的光线昏暗,路边只有路灯散着淡淡的黄。
原本的热闹非凡的城区登时安静下来,各家各户都在自己家里,和家人共享着美味的晚餐,闲聊着这一天工作上、学习上的琐事,其乐融融。
温云一开门,玻璃门上挂着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格外悦耳。
周婉朝他莞尔一笑,指着柜台,说:“喝点什么。”
温云要了一杯黑可可,在周婉对面坐下,目光落在她摊在桌子上的书,平淡地问:“哪道题很难?”
低醇的声线与马克杯放在玻璃桌上的声音一同响起。
周婉眨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坦坦荡荡地看着他,“不难,只是不想自己写。”
语气不卑不亢,却像在示弱。
“怎么不找每天送你上学的邻居一起写?”温云满不在乎似的问,‘每天送你上学’六个字的发音尤其清楚。
但迟钝的周婉丝毫没闻到话里的醋味,睁大眼睛疑惑道:“我有你干吗找他?”
温云耸耸肩,抬起眼皮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周婉见他神色如常,想他应该没有因为她刚才的冷淡而感到失落,却依旧同他坦言。
她小声地说:“吃饭的时候我真不是敷衍你,是真的想不起来了……”
周婉低垂着眉眼,看上去很委屈。
看着周婉耷拉着脑袋,低声呢喃的样子,温云的寒着的心一下子化了,之前所有的愁云都已散开。
但温云仍想逗逗她,将眼神移开不去看她,冷声道:“可你每次梦到我就忘!”
当然,也夹带着一点私心。
周婉有些慌张,不明白温云为什么要揪着这件事不放,茫然道:“我也不是故意的啊,”
她怕温云还是过不去这道坎儿,认真地补充:“下次梦见你,我一醒来就拿小本本记下来,可以吗?”
温云罕见地嗤笑出声,又若无其事地拿起桌上的黑可可,抿了一口后装作无事发生,对着周婉揶揄道:“你找到本子之前肯定就忘了。”
听到温云爽朗的笑声,周婉愣了一瞬,下意识地别过头,将视线移到窗外,漫无目的地看着停在远处的一辆旧自行车。
但她白瓷般的双颊上浮上的一抹可疑的红晕仍在室内暖黄色的灯光下清晰可见。
宛若落在雪地上的海棠花瓣,纯洁稚嫩。
意识到气氛的微妙,温云瞥一眼桌子上的各种练习题册和卷子,问:“写到哪儿了?”
周婉回过头,手托着下巴,扫了一眼,如实回答:“我就是一个人太无聊了……”
温云的眸中氲着笑意,幽黑的眸子被灯光衬得晶亮,他没有回答周婉的话,只默默从桌上拿了周婉的草稿本和碳素笔,龙飞凤舞地划了几下,递给周婉。
悠然道:“指数函数。”
周婉拿过来一看,纸上潦草地画着两棵树,其中一棵长出了胳膊和手,用食指指着另一棵。
温云画工不好,画得很抽象,周婉不由得噗嗤一笑,笑吟吟地问:“函数呢?”
说着,拿起笔补了几笔,又递给温云。
——周婉给长出胳膊的树画了个嘴巴,嘴里含着树。
温云看着草稿纸,唇角勾起,很快又被压下去,淡淡道:“我们俩都好无聊。”
说完,两个人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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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聊”地在奶茶店写完作业后,天空已然漆黑如墨,城市的天空上很难看到星星,北城过去又是工业城市,空气污染严重,星星更加罕见。
代替星星的,只有一栋栋高楼上的一扇扇小窗里发出的光。
走在人行道上,周婉抬头望一眼万家灯火,没来由地问:“温云,你说家是什么呢?”
温云跟着周婉的节奏慢步走着,思索许久,才缓缓地答:“和家人住在一起的地方,可能就是家吧。”
周婉垂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喃喃地问:“那你和你的家人住在一起吗?”
此时,周婉并不知道这个问题对温云来说有多么沉重与痛心,她傻乎乎地以为只有自己没有父母的陪伴。
温云不动声色地应答:“嗯。”
他十分擅长于隐藏伤痛,无论是生理上的或是心灵上的,都能隐藏到他自己都找不到的地方。
周婉自然也察觉不出,难得有一个可以坦诚相待的朋友,她把他当成树洞,“我家人不在家,所以我才敢这么晚回家。”
时间已近九点,对于高中生来讲,这个点的确不算早。
“你呢?你这么晚回家,家人会说你吗?”周婉转头看向温云,好奇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