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氏见到他,忍不住蹙眉道:“你怎么又进来了?”
“娘,我站在外面听到了里面的声音,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晏温一进来,目光先是落在了佟玥身上,此时佟玥已经顾不上晏温了,她咬着唇,脸色扭曲,香汗淋漓。
宁氏听到他这话,忙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佟玥已经开到了七指,眼看就快要生了,产婆便开始准备接生的物件,剪子、热水、干净的纱布,产婆一一都检查了过去,她把东西放在床头边上,趁着宁氏去给佟玥拿帕子擦汗的时候,她背着众人,在佟玥的腰和腹部动了动。
宁氏一过来就看到了她这个动作。
佟玥胎位正,并不需要产婆帮着正胎位,所以一直以来大家都没有去动佟玥的肚子,而这产婆无缘无故去动佟玥的肚子想要干什么?
宁氏也知道自己的反应有点过激,看到产婆动了佟玥的肚子,她脑海中浮现出来的事情就是有人暗害佟玥。
所以她立刻先发制人,制住了产婆。
晏温听完了前因后果,他直接让大夫过来检查,让他看看有何不妥之处!
大夫看了以后,额头上顿时溢出了一层冷汗,整个人都不好了:“晏公子,令太太胎位一直以来都并无不妥,刚刚被张婆子动了动,倒是有些偏移了。”
就跟宁氏说的一样,张产婆可是专门帮人接生的,靠的就是这门手艺谋生,她是这方面的专家,她想要弄出点事情,那是轻而易举,而且也不会被人所察觉。
因为医术的限制,每年因为难产而亡的妇人,不计其数。
要不是晏温和家里人都很重视佟玥,在佟玥怀孕后,就专门请了李大夫在家里帮着养胎和检查,李大夫也不会立刻就发现了其中不妥。
刚刚宁氏只是看到了张产婆的那个动作,并没有看清楚她是刚刚打算动手,还是已经动完手了。
但是李大夫检查后,才发现张产婆已经动过手了,而且造成了佟玥胎位有些偏移。
很多时候,胎位偏移一点点就会出大问题。
小则产妇吃些苦头,严重点那就是一尸两命!
晏温听完李大夫的讲解后,浑身的气质陡然间就变了!
一直以来,他面对众人的时候,都是比较温和的一面,特别是在佟玥面前,那更是半点脾气都没有。
除了潘玉杰和岑昭外,没有人知道晏温年幼时经历了什么,后面去闯荡江湖的时候又遭遇了什么。
真实的他,又是什么样的!
他披着那层保护色,骗过了所有人。
可现在,他听完李大夫的一番话后,周身的气温顿时就下降了好几度,他抿着唇,脸上的表情冷冰冰的,让人看着心里就发怵!
他的目光落在了张产婆身上,眼眸里迸射出的狠戾,让张产婆双腿打颤,站不稳,差点就跌在了地上。
看到这个模样的晏温,她宛如看到了从地狱爬回来的恶鬼,让人心惊胆战!
“你想要谋害我媳妇的性命?”晏温薄唇微张,说出的话,让人胆寒:“是谁让你来做这些事情的?你要是老实说,我还能饶你一命,你要是不说,那我就只能把你全家人都扒皮了,听说人皮做的战鼓,更能鼓舞士气,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如就拿你的皮来试验!”
张产婆听到晏温这番话,嘴巴张张合合,愣是没有发出声响。
晏温却没有再看她,而是让莫绿竹去重新找产婆过来,又让李大夫帮着盯佟玥,千万不能让佟玥出意外。
原本晏温是找了三个产婆的,只不过天宁这小地方,名声好,技术好的产婆实在是少,宁氏和莫绿竹那时候还想从老家带一个过来,只不过因为路程太远,人家不乐意,给了高价,也没人肯跟着来,最后只得放弃。
而晏温那时候找了三个产婆回来,佟玥却嫌人太多了,她觉得有一个产婆就够了,所以辞退了另外两个产婆。
谁也没有想到,留下来的这个产婆,藏有异心。
莫绿竹的办事效率很高,匆匆一刻钟,她就拽着一个衣裳不整的妇人回来了。
因为发生了产婆害人一事,晏温对任何人都不放心,哪怕李大夫和宁氏、莫绿竹都在屋里,但他还是不放心,所以他让潘玉杰把张产婆给拎走后,他就呆在佟玥身边陪着她了。
这个清晨是如此漫长,从早上到中午,产婆和李大夫在晏温那宛如要杀人的目光中,帮助佟玥顺利产下了一女后,才松了口气。
这条老命应该是保住了!
张产婆的那一出,让佟玥吃了些苦头,好在最后的结果是好的,母女均安,算是一个极好的消息了。
佟玥卸完货后,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她累得不行,在匆匆整理和收拾后,她便进入了梦乡。
晏温没有打搅佟玥休息,而是安静地守在一旁,感受着佟玥那轻缓的呼吸声,晏温紧绷着的神经才松懈了下来。
他静静地陪在佟玥身边,连他期待了九个多月的闺女都没去看一眼。
对他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陪着佟玥!
一旁的宁氏,看到这一幕,也没有打搅他,她微微一笑,转身离开了房间,还贴心地关上了房门。
很多事情并不需要晏温说什么,自会有人去办,他有两个亲如兄弟的异姓兄弟,虽然他没跟潘玉杰说太多,但是从晏温和宁氏的只言片语还有张产婆的表现,潘玉杰就知道这产婆肯定是干了坏事儿!
所以晏温让他把人拎走的时候,潘玉杰直接拎着人就去找岑昭了!
审讯这种事情,自然是岑昭比较擅长,毕竟他比较有经验。
岑昭住得远,没有第一时间知道这个消息,不过他见潘玉杰一大早跑来他这里,就知道肯定是发生了事情。
潘玉杰用最简洁的语言把事情经过阐述了一遍,岑昭听完后,直接让人把张产婆给关到了牢里!
“阿昭啊,不是说要有证据才能把人关到牢里么?你就听我这番话,立刻就把人丢进去了,你不怕被人知道后,去告发你啊?”潘玉杰忍不住问道。
岑昭这算是徇私枉法吧?
岑昭看了潘玉杰一眼,那眼神宛如在看一个智障一般:“玉杰,那位好歹是我未来的小姨子,你说我给自家人开个后门,算什么大事?”
“还有啊,谁跟你说没证据了?现在没证据,不代表等会儿没有。”
岑昭慢吞吞地吃着早点,还招呼潘玉杰一起吃:“你多吃点猪脑。”补补你这猪脑子!
后一句话,岑昭没说,不过潘玉杰明白岑昭的未尽之言,他看着碗头里那白花花还带着丝丝血丝的猪脑子,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他脑子好用得很呢,压根就不需要补!
一顿饭吃完,潘玉杰正要问岑昭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的时候,就见两衙役从外面走了进来,禀告道:“大人,张家已经搜查完毕,张家人也全数都关押在牢里。”
“有没有什么意外的惊喜?”岑昭端着香茶,优哉游哉地品茗。
衙役回答道:“回大人的话,我们在张家发现了两张店铺的地契,还有两张一百两面额的银票。”
除了这些,他们还发现张产婆在嗜赌如命的儿子,在三天前居然把欠下的赌债给还清了。
要知道张产婆的接生手艺是很不错,在城里也小有名气,很多有钱人都愿意去找她接生,她家里有点薄产,那也是很正常的。
只不过她有一个嗜赌如命的儿子,有这样的赌徒在,别说那点薄产了,就是有金山银山,那也不够他挥霍!
这些年来,张产婆到处求爷爷告奶奶,每天不是生活在去借钱的路上,就是在去往还赌债的路上。
张家早就一贫如洗了,现在突然间出现了两间店铺和两张百两银子的银票,就说明了其中有大大的问题。
岑昭丝毫不意外,他站起身道:“既然已经查清楚了,那就好好审,把他们分开审,张产婆会死手秘密,你们可以从她那嗜赌如命的儿子下手!”
两衙役点了点头,立刻就去办事了!
围观了全程的潘玉杰,还有些懵,他慢一拍道:“阿昭,你是什么时候派人去查张家的?”
他一直都坐在这里,没有看到岑昭派人出去啊!
而且就这么一顿饭的功夫,是不是太迅速了一些!
岑昭颇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回答道:“你就当我能掐会算,算到了有这一出!”
“.......”不说就不说,凭什么还拿这样的话来堵他?
潘玉杰有些闷闷不乐,觉得自己被岑昭欺负了。
岑昭被他的举动给取悦了,他心下暗笑:他又不是诸葛亮,哪里能率先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只不过是晏家有他的心上人,在张产婆这事儿发生后,他的心上人就传了飞鸽传书给他,让他帮着去查查。
心上人发了话,岑昭自然是言听计从,立刻就让人去查了,半点都不敢怠慢!
他事情都吩咐完了,潘玉杰才姗姗来迟,自然是不知道前面岑昭做了什么事情。
好在潘玉杰也不是蠢人,稍微动动他脖子上的玩意儿,就想明白了。
“阿昭,你既然早就知道了这件事,为什么还有耐心听我再阐述一遍?”潘玉杰忿忿道:“你那时候是不是在心里偷偷笑话我”
“你怎么会这么想?”岑昭一脸无辜地望着他:“我得到的消息很是笼统,具体细节,我一概不知,你是目击人员,肯定知道得比较详细,我还要谢谢你告诉我那么多细节呢!”
实话实说,他确实是觉得潘玉杰有点傻,但是不能打击潘玉杰的积极性,还得鼓励他!
果然,潘玉杰听了岑昭这话后,瞬间心情美妙了,他叭叭叭地又跟岑昭说起了晏温刚才的表现。
岑昭耐着性子听了一会儿,最后忍无可忍了,才表示自己要去大狱里审案子。
潘玉杰是白身,没有功名在身,又不是衙门的公职人员,自然是不能参与审案,只能悻悻离开。
平日里极为冷清的牢房,因为张产婆一家人的到来,多了几分的人气。
潮湿阴暗的牢房,老鼠和蟑螂是这里的常客,张产婆跌坐在地上,老鼠和蟑螂从容不迫地从她面前走过。
张产婆连驱赶的力气都没有,只是目光愣愣地望着这一幕。
张家人并没有跟张产婆关押在一起,而是隔着好几道牢房,饶是如此,张家人骂骂咧咧的声音不绝于耳!
一开始的时候,张家人并不知道自己家为什么会被查抄,可当他们在牢房里看到了张产婆,又注意到她情绪不对劲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肯定是张产婆做了什么事情,这才连累了他们!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不仅是那些塑料夫妻,家人之间也不少这样的情况发生。
在张产婆做的事情有利于他们一家人的时候,他们自然是不会说什么,可当自己被张产婆连累的时候,他们一个个恨不得立刻就撇清关系。
张产婆没有往关押张家人那边看一眼,可那边的咒骂声,她是能听到的,而且还很清楚。
她后悔做这件事吗?
后悔的,只不过当时她已经被逼到了绝境,不做这件事,他们一家人早就玩完了!
可现在事情败露,他们一家人还是走上了那条不归路。
原本她就是想要拼一把,想要为自己和家人拼一条出路,可最后的结果,却是一家人全都搭在了这上头。
远处传来了清晰的开门声,很快就有狱卒诚惶诚恐的问好声,似乎是有人来了。
很快牢房外面就传来了脚步声,张产婆微微转过了头,就看到一片深青色的布料从她眼前一晃而过。
来人并没有提审她,反而是越过了她,直接去提审张家人了。
察觉到岑昭的意图,张产婆错愕地站了起来,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她对上岑昭那双似笑非笑、饱含深意的眼眸时,顿时卡壳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岑昭也就是给了张产婆一个警告的眼神后,便径自往前走去,再也没有理会她。
咒骂不停的张家人,在看到岑昭和他身边的狱卒后,立刻就露出了讨好的笑容,谄媚道:“大人,不知道大人抓我们来是干什么?我们都是遵纪守法的好百姓,从来就没有做过不好的事情。”
闻言,岑昭勾唇浅笑,意有所指道:“遵纪守法?你觉得本官傻么?拿这样的话来糊弄本官?还是说,你们觉得你们私底下做的那些事情,不会被人知道?”
张家人听到岑昭这话,神情变得惊疑不定,若是以前,他们肯定能拍着胸膛保证自己没有做过坏事儿,可近几年,因为家有赌徒败家子,他们为了活下去,自然是做了不少不好的事情。
偷鸡摸狗的事情做了不少。
此时岑昭这么一问,张产婆那尖牙利嘴的儿媳妇,顿时就变成了哑巴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岑昭看了他们一眼,直接吩咐狱卒道:“把他们一个个带去密室审问。”
狱卒点头哈腰地答应了下来。
岑昭则率先去了密室。
“这可怎么办?也不知道咱们家究竟是犯了什么事?当家的,会不会是你母亲她弄出了事情,连累了我们?”张产婆的儿媳妇,着急不已,她推了推自己那嗜赌成性的丈夫,想要他分析分析眼前的情况。
张产婆的儿子懒懒地抬头看了自家婆娘一眼,没好气道:“我怎么会知道岑大人抓我们来是干什么?你可别把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娘的头上扣,我娘的性子,你不知道么?她是会干坏事的人?我觉得最有可能的是,你上次去王大伯家里偷鸡,被发现了,他报案了。”
张产婆的儿媳妇听到自家相公的话,顿时冷下了脸:“你以为我乐意去干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情?要不是你担不起养家糊口的重担,我会去做这些事吗?”
如果不是为了家里的两个孩子,她哪里会愿意留在这个破碎的家里。
夫妻两人斗嘴斗个不停,等到夫妻双方被单独带到了密室审讯时,两人都不需要岑昭用刑,立刻就把自己做过的事情,一五一十地给招供了。
只不过他们招供的东西,并不是岑昭想要的,所以岑昭适当地进行了引导。
很快张产婆的儿媳妇就说出了一个有价值的线索。
因为她相公嗜赌成性,这些年下来,家里值钱的东西基本上都变成了他的赌注。
家里的日子是越来越拮据,家里的贫瘠,逼得她没有了底线,连王大伯家里的家禽都去偷了。
可在前几天,她却发现自家婆母手头宽松了不少,不仅把她相公欠下的赌债全数还清,还给家里添置了不少物件。
那几天,她婆母跟一个年轻的姑娘走得很近,那姑娘也经常跑来她家里找她婆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