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镜拿着递来的细针,开始给病人剔牙,希望能从里面找出些线索来。不过结果并不理想,除了挑出一些极少的白色残渣外,并没有什么发现。
“这家伙该不会吃完就自己剔过牙了吧。”
“要是不行就只能上内镜了。”
“就这么推过去?”祁镜看了看王廷,“万一半路出事儿怎么办?”
“要不你们俩去把内镜仪器搬下来。”
胃镜可不比耳鼻喉那时用的喉镜,不仅仅是单一的一根管子,而是所有用于胃镜的器械都要长上好几倍。搬肯定能搬,就是太麻烦了。
“王主任,太重了吧。”
“所以我让你们两个一起去。”
祁镜看着病人的香肠嘴,犹豫了片刻:“再给我五分钟时间。”
“哦?还有办法?”
“试试看吧。”
祁镜让郭炎提着灯,又一次撬开了病人的嘴巴,压住舌头后找到了那几颗烂牙。烂牙的压根还残留在牙龈里,但表面断裂后只留下了一个凹坑,里面会留下一些东西。
他的判断没错,确实用针尖挑出了一些东西。
“黑绿色......是菜叶。”
“白的,颗粒状......应该是米饭。”
“白的,韧不错,还能看到纤维,是......”祁镜用针尖逐一检查着塑料皿里残渣,忽然发现一个黄褐色长条状的东西,“这是什么东西?”
说长其实也不算长,大概1cm不到的样子。形状就像是断成好几截的牙签,很细,但也很坚硬。不像之前看到的那些食物残渣,这种坚硬不会因为唾液中的酶而改变,至少针尖没法把它分开。
直觉告诉祁镜,就是它了!
“虾腿!”郭炎反应很快,连忙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王廷也凑了过来,看了两眼:“颜色不对,虾熟透后是红色,就算有出入也不会变成这种颜色。”
祁镜看向王廷:“王主任,你有老光镜吗?”
王廷也到了犯老光眼的年纪,不过程度不深,平时只有在看报上小字的时候会用。一般上班的时候,眼镜就静静地躺在诊疗室的抽屉里。
老光镜其实就是某种意义上的放大镜,也让祁镜能看清这截棍状物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是什么?”
祁镜叹了口气,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难得卖起了关子。
王廷见他如此,总算松了口气,坐回护士台边的椅子上喝起了茶水。既然这小子还有心卖关子,那病人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应该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下载只要等引起过敏的物质被体分解掉就行了。
郭炎侧看了看祁镜的耳朵,不知道他要表达的意思:“祁哥,他到底吃了什么?”
“看我耳朵干嘛?”
祁镜笑了笑,留下了那截黄褐色的“小棍子”,把塑料皿和针尖一起丢进了医用垃圾桶,然后起跑去了护士台拿了病人的病历册:“我是让你听声音的。”
“声音?”
郭炎皱起了眉头。
这里是重症监护室,能听见的只有隔壁重症肺炎病人用的呼吸机打气的声音而已。除此之外除了他们几个在说话,还能有什么声音?
“是知了声。”王廷喝着茶,猜到了答案。
“知了?”郭炎恍然大悟,“对啊,知了!”
重监室虽然墙体很厚,但墙边的那排窗户并不隔音。而且重监室的顶部还开着两扇气窗,常年用来换气。知了声从早到晚就一直充斥在他们耳边,久而久之反倒成了背景,被忽视了。
“他吃知了?”
祁镜点点头:“刚我用王主任的老光镜看了看,那截东西上还有细毛,应该就是知了腿。”
郭炎眉头越皱越紧,实在想象不出为什么要去吃这种虫子:“他没事儿吃这东西干嘛?把自己吃成这幅德行,真的是没事儿找事儿啊。”
“严格说起来也不算知了。”王廷坐在一边解释道,“应该是刚蜕皮的幼虫。”
老头其实并不是从祁镜说的声音里判断出来的,而是见到这截东西就有种既视感。只是记忆太久远了,让他一时间无法肯定自己的猜测。
“王主任,你也吃过?”
“吃过不很正常嘛。”王廷看着郭炎,说道,“你去问问你爸妈,应该也吃过。”
“不会吧......”
以前华国贫苦,虽是农业大国但粮食却不够吃。他这个年纪的人,小时候都会或多或少吃过虫子。其实那时候能吃到虫子就不错了,在自然灾害的时候,饥饿程度根本不是现在的年轻人能想象的。
那段时间,医院接诊最多的根本不是什么心梗、脑梗和阑尾炎,而是营养不良浮肿、肠梗阻和食物中毒。
长期饥饿状态造成营养不良,最直接的影响就是白蛋白下降。低蛋白血症会因为渗透压的原因,让人全浮肿。因为粮食缺乏,很多人开始吃难以消化的野菜和树皮,虽然能果腹,单是会造成肠道排空困难,久而久之就堵住了肠道。
那时候能吃到榆树叶、葱根、野菜拌上小豆腐都是一种享受,更多的则只能吃有毒的杨树叶、槐树叶。
要是没经过焯水反复浸泡,这些叶子里的毒素就会不断堆积。
王廷边喝茶边说着自己的经历,甚至还罗列出了一些以前常吃的虫子:“蚂蚱、蝈蝈、知了猴、豆虫、金龟子、蚕蛹、蜂蛹、竹虫、蝎子我都吃过。”
郭炎越听越离奇,尤其是把这些东西和自己脑海里记住的虫子模样一一对应,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
“你得多涨涨知识了。”祁镜拍了拍郭炎的肩膀,“其实丹阳现在也有卖知了猴,又不是什么新鲜东西。”
“啊?还有卖啊?”
这时祁镜的手机震动了两声,是收到新短信的震动模式。
他翻开手机,屏幕上赫然写着发信人的姓名:
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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