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的规矩,没有洞房之前,新娘子的脚不能沾地。可是她骨子里是个现代人,秦桑又是个番邦来的,一时间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这个事。等到裴长歌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的时候,叶葵才想起来先前似有人吩咐过这件事,连忙将脚给提起来。
门口守着的仆妇恭谨的声音响过后,门便开了。
裴长歌带着微醺的酒气走了进来,脸上却连一丝潮红也没有,根本叫人看不出他到底有没有喝过酒。
“九爷。”秦桑问候了一声,便看了看叶葵,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屋子里顿时便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灯花还在噼里啪啦地轻响着,两人却静默着不说话。
裴长歌在桌边坐定,伸手给自己沏茶,指着叶葵身上沉重的凤冠霞帔道:“怎地不先解了?”
叶葵闻言心里微松一口气,伸手去摘自己头上戴着沉甸甸的凤冠。
屋子里只有金饰碰撞的轻微响声,以及衣料摩挲间发出的簌簌声。裴长歌喝茶的间隙,叶葵小心打量着新房。她是来过裴家的,甚至于在这里还住过不短的一段日子。不过眼前的这块地方,她却一点也不觉得眼熟。想来是重新修葺过的。
大红偏朱的帷帐静静挂在那,被烛光、灯光照映得愈发艳丽了。
地上铺着的镜面砖,平整、线路纵横平直。地砖之间与墙角镶边、靠墙柱处,均紧密切合,没有一丝空隙。可见都是花费了大心思的。婚礼筹备的过程中,裴长歌一直都不曾在凤城中,这些都应当是如今府中主事的二房一家操办的。
她不由想起了二夫人的那张脸。
不知道,二夫人瞧见她的时候会不会想起那个突然出现又消失了的秋叶呢。
过了两年,那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想必她已经不记得了吧。叶葵想着,嘴角突然勾起了一抹浅浅的笑意。
分明一点也不想同那几个人打交道,可是事到临头,她却有些期待起来。想要瞧一瞧那些人看到自己时的模样,又想着自己的名声众人熟知,二夫人怕是也早就对她这个妯娌虎视眈眈了吧。
她身上着了层层叠叠的华丽服饰,动作间极不方便。她垂下手,便想要出声唤秦桑跟燕草进来。
可是没等她来得及喊出声,裴长歌便赶在她之前将人给唤进来了。
不过进门的两人一个是秦桑,另一个却不是燕草。那个人,叶葵瞧着有些眼熟。细细打量了一眼,她便想了起来。裴长歌身边的几个人,名字都是“秋”字开头的。秋年她是熟的,剩下的里头便只有一个女的名叫秋樱。
思忖间,她便多看了裴长歌一眼。
这个秋樱的年纪,她若是没有记错,比裴长歌还要大上一点。
裴长歌比她大三岁,那么这个秋樱此时便应当已经差不多近双十年华了。这个年纪,还没有配人……
秋樱的年纪在古人看来是有些大了,但是在叶葵瞧来却是一个女子最好的年华。
不论怎么想,她都觉得有些膈应。再说秋樱的心思,她早就几年前便已经知道了,过去只觉得有趣,现在再看到她却只觉得头疼了。她从来都不是擅长处理这些事的人。前世今生,都不会改变。
不懂的事,就算多活了十几年,也依旧还是不懂。
她要学的东西可还是太多了。
“夫人,奴婢来替您卸妆吧。”秋樱走近,笑着道。
秦桑就在边上微微皱起了眉头,可是人是裴家的人,又当着裴长歌的面,她当然不好说什么。方才裴长歌唤人,这人便抢在了她前头进了门。可真是叫人不快!
“嗯。”
叶葵却只是淡淡应了声,并没有如同秦桑想的那样笑着拒绝掉,秦桑不由有些疑惑起来,转身去备好了水盆手巾。
拆掉了发上的东西,叶葵进了充当洗浴室的耳房。
盥洗一番,重新将半湿的发绾了个松松的髻,换了件簇新的水红色里衣。叶葵转过身来,看着秋樱亲切地笑了笑。
秋樱手中的手巾突然“啪嗒”一声落在了她自己的鞋上,脸上露出抹怪异的神情来。不过很快,她便收起了脸上的那抹别扭,急忙弯腰去捡起鞋子的手巾,口中道:“奴婢知错!”
她这才一进门,便要处置裴长歌屋子里的大丫鬟,若是传了出去,她得成什么样子?
叶葵依旧笑着,道:“瞧你吓的,我难道便有这般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