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流朱公主心急如焚,失声喊道。
承祯帝拍案,脸色沉沉,声音却放缓了一些道:“流朱,你的心思父皇明白,可这件事必须有个交待。”
流朱公主急得眼眶发红,声音涩然地道:“话虽如此,可这事怎能如此草率便下了定论?阿葵的身世,您并非不知。叶大人是如何待她的,那更是不必说,个个欺负她,如今出了事却又都成了她的错?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够了!”承祯帝终于发了大火,“我往日里疼你宠你,可不是让你在这种时候做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事!叶家的这件事,自有叶崇文俩兄弟自己解决,你莫要管了!”
除了当年母妃去世时,自己哭闹不休,父皇这般对自己发过火,此番这样还是长大后的头一回。
流朱公主这般想着,心里猛地一惊,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却又不那么明白。可是有一点已无需再想,继续说下去非但不会说动父皇,恐怕还会将事情变得更加糟糕。
“女儿明白了。”她垂着头低低说了声,转身离去。
承祯帝在后头盯着她颓丧的背影看了会,手下意识伸出去,却静静停在了半空。嘴唇翕动,却终究没有吐出一个字来。
偌大的御书房,空荡荡的像是龙椅上那颗高悬的心。
他可以疼她纵她,却不能事事都由着她。这天下大业才是他最重要的东西,女儿再重要也不过就是个女儿罢。他虽只有五位公主,到底也不少了。何况眼前这个,已是出了嫁的公主。
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静静搁置在折子上,手边是盛着辰砂的白玉小碟,红得犹如一滩血。
承祯帝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拿起笔准备继续批改折子,却听到有太监来报,说是裴小将军求见。
“哦?那小子怎么来了?”承祯帝微微一怔,才握起的笔又被搁了回去,“宣。”
太监弯着腰后退而去,到了门口,冲着裴长歌恭敬地道:“您请。”
御书房内承祯帝静静坐着,中年发福的身体抵在冰冷的雕花椅背上,那股寒意似乎要一直透过肉体钻入他的脊髓一般,寒冷彻骨。
白衣少年缓步而来,承祯帝慢慢坐直了身子,背离开了椅背,寒意骤消,他暗暗松了一口气。
“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今日怎地来了?”承祯帝脸上带笑,似弥勒,语气亲昵。由此可见,裴长歌同他的关系远比一般臣子跟帝王亲近许多。裴长歌的父亲永安侯同承祯帝有刎颈之交,情同手足,他可是能唤皇帝一声叔父的。
然而今日,裴长歌却给承祯帝行了一个大礼。
承祯帝脸上的笑微微僵住,道:“这还是你小时候头一回见我的时候行过这样的礼……”
“皇上,臣有一事相求。”裴长歌跪在地上,声音清越。
承祯帝看着他的脸,端肃道:“何事?”
“臣想请皇上为臣指婚。”少年面色沉稳,眼里一片平静,波澜不惊。
可这话却听得承祯帝大吃一惊,疑惑地道:“你这是唱的哪一出?怪不得今日要给我行这般大的礼!你看中了哪一家的闺女?不论是哪家的,便是朕的女儿,你若是看中了也直管说便是!”
“是叶家的女儿。”
少年清越的声音钻入耳中,承祯帝面色一变,那句让他起身的话给生生咽了下去。
“叶家的女儿,是哪一个?”承祯帝心中已有了不妙的念头,却仍抱着侥幸的心思问道。
裴长歌抬起头来,凝视着他的眼睛,正色道:“是叶家二房的长女。”
“荒唐!”承祯帝一把站起身来,大步越过书案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指着他骂道,“你要找哪家的姑娘不行?怎地就看中了叶崇文的那个女儿?”
裴长歌状似漫不经心地道:“您先前可说了,不论是哪家的闺女可都让我直管说便是。”
承祯帝语塞,黑着脸原地转着圈,“旁的都可以,唯独这个不行!那些事你不可能不知道,况且你爹绝不会答应同叶家结亲,更何况是这样一个人!”
“这些臣都知道,所以臣才巴巴地来求您指婚。”承祯帝越是愤怒的模样,裴长歌便越是显得风轻云淡。
承祯帝又骂了几句,突然眼神一凛,沉吟道:“你的性子没有把握的事绝不会匆匆下手,你既来寻朕,便必定是胸有成竹!既如此,先将你心中所想说来听听吧。”
裴长歌笑道:“您上回提的事,我答应了。”
轻松的话语落在承祯帝耳中却有如惊雷。
明明连自称都从臣换成了我,明明是子侄同父辈撒娇般的语气,承祯帝却大步退回了书案后,一下坐了回去,低声骂了句:“小狐狸!”
过了足有半盏茶的工夫,承祯帝才摆摆手道:“起来吧。”
裴长歌谢过后起身,在承祯帝的视线看过来时才缓缓道:“皇上这是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