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池婆既然开口要走,她又还怎么能自私的只顾自己而开口恳求她留下?
然而心中明明将一切都想得极好,话说出口的时候却还是艰难异常:“事出突然,您至少也该等
到眼下这件事平息再离去吧?您知道的,我胆子一向小,您若是不在我身边,我一定会慌得乱了阵脚
。”
既知道她肯定要走,那么就留过这一段日子好了。
就算不能将她留下,至少也该好好告别才是。池婆这一去,也许就真的是永别了。
再见面,也许就是一柸黄土,一座坟冢罢了。
又或者,她也不是个长命的人。
一个人到底能活多久,谁知道?
“也罢,那便等你的事解决了再说不迟。”池婆颔首答应了下来。
叶葵心中微松,领着秦桑出了门。
贺氏既醒来,那么她的“罪”自然也就要开始定下来了才是。
她的脚一迈进房门,迎面被飞来只茶盅,被秦桑一下打到了门框上,滚落于地。叶崇文怒不可遏
地声音清晰入耳,“你这个逆女!还不快来跪下!”
“父亲连我的脸都还没有看清,便又是要用茶盅砸我,又是骂我是逆女,我倒是想问问父亲,我
是做了什么才背上了逆女二字?”叶葵说话的腔调有些漫不经心的肆意。
这漫不经心不出意料地惹恼了叶崇文,他气得抄起手边的茶壶便又要砸,叶葵猛地提高了音量:
“父亲,这套茶具可值五百两银子!”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可叶崇文却不会不懂五百两是个什么意思。
茶壶握在手中,砸也不是,不砸也不是。
细细一想,他又怨恨起了床上形销骨立的贺氏来。五百两一套的茶具,她倒是用得奢侈,这还是
平日里随随便便摆出来的东西,若是那珍藏着舍不得取出来的谁知道到底是花了多少银子置办的?
这也就难怪为何流朱公主第一回来见贺氏时,会说出那番不阴不阳的话了!
然而想到流朱公主他自然是又将怒气转移到了叶葵身上,“老子的银子,老子就是砸了又如何!
”
话音落,那只茶壶已经丢到了她面前。
叶葵嘴角带着嘲讽的笑意,偏过头,轻轻松松避开了那只被充当凶器的茶壶,掏出帕子点着唇角
道:“父亲今日叫我来,难道就是为了让我当靶子,练习准头的不成?”
叶崇文气急攻心,说不出话来。
床上的贺氏早就醒来,内室中传来不似人的喑哑含喊声:“你个小贱人——贱人——”
叶葵蹙眉,“母亲这中气听着倒是足,看来并没有什么大碍才是。”
“放肆!”叶崇文跳脚,“我就不该将你接回来才是!慧僭大师一点没有说错,你就是个煞星!
”
叶葵立在原地不动,眨巴着眼睛道:“父亲这话从何说起?您不是一开始便没有打算将我接回来
的不是吗?您想要的,在乎的不都一直都只有儿子而已?若非如此,娘亲当年怎会被您逼得离家呢?
”
叶崇文暴怒,喝道:“你在那扯什么鬼!云娘离家不过是她想不开罢了,哪里是我逼的!”
“是吗?”叶葵叹息着摇头,“娘亲至死都还念着您的字,可您原来却一直都是这般看她的……
”
叶崇文怒气冲冲的声音突然间弱了下来,“她……她去的时候还在念我的字?”
“砚石。”叶葵轻声吐出两个字来。
“这……这是她给我取的字……”叶崇文浑浑噩噩,力竭般坐倒在椅子上,“你说是我逼她离开了
叶家,所以她一直都在怪我吧……”
砚石这个字原就是只有叶崇文跟萧云娘两人间才知道的,所以叶葵这么一说,他便立刻深信不疑
。
殊不知,叶葵可是几乎将萧云娘的那本手札给背了下来。
“不,娘至死都未曾说过是您一句坏话,不曾在我们面前抱怨过您一句。她只说过,您是身不由
己……”叶葵眉眼间渐渐染上了一层怅然,轻声道。
叶崇文喃喃重复着:“身不由己……”
而内室中的贺氏此时已是恨不得咬碎了牙,萧云娘!萧云娘!到了这种时候,他竟然还是满脑子
都是萧云娘!
“爹,娘一直都很想你……她从来都不曾怪过你……”叶葵不时“添柴”。
叶崇文果然渐渐热泪盈眶,喃喃念起萧云娘的名字。
叶葵心中对他鄙夷,又不由觉得贺氏可怜起来。
摊上这样的男人,她倒不如还真是死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