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二太太带着薛亦娟一路回到院子,将薛亦娟送回屋,二太太自己坐在椅子上端起新沏好的茶水,慌跳不停的心还是没有安稳下来。
当着周夫人的面教训容华,又急着想要将樊大太太赶出薛家,这些事一下子交给她来做……二太太望着桌子上圆金线织满地金宝地妆花缎子,不知怎么富丽堂皇的金线一下子灼了她的眼睛,让她整个人顿时一抖。
任妈妈从内室里出来,见到二太太失魂落魄的模样,半天才低声道:“太太,老爷让您进去呢。”
二太太攥紧手里的帕子,站起身进了内室。
薛崇义已经等得焦急,见了二太太太急着开口,“怎么样了?樊大太太有没有请明睿帮忙,你有没有拦下?”
二太太的脸色难看。
薛崇义顿时皱起眉头,“你倒是说话啊。”
二太太似是被针一下子扎在心尖儿上,挑起眉毛,睁大眼睛看向薛崇义,“老爷还问我?老爷平日里不管事,出了差错就让妾身出去招摇,将来闹起来老爷好脱了干净,错处总是妾身的。那振国将军夫人也在容华房里,我去了能说什么?想来想去只是想要将樊大太太支走,谁知道容华早就铁了心要帮樊家,没有将你这个叔父放在眼里。现在樊大太太虽然走了,却留下了一封血书,说什么要以血诉冤。”
薛崇义听得这话,胸口顿时一阵慌跳,樊家说出这样的话,那是拦也拦不住了。
任家和邱家联姻,应该是庄亲王的意思,现在等消息的也不止是任家一个。得罪任家是小,恐怕庄亲王那边就再也靠不上了。关键时刻总要让庄亲王觉得他有些用处。薛崇义想着吩咐丫鬟进来穿鞋。
外面的丫头听到声音匆忙进了屋子,二太太狠狠地看了丫鬟一眼,“退下去。”
丫鬟听了,身子一缩慌忙不迭地退了出去。
薛崇义皱起眉头,二太太已经讥诮地道:“老爷要去哪里?是去找老夫人,还是去拦明睿?老夫人从来不会替二房压长房,明睿又什么时候听过你这个二叔父的话?”
薛崇义僵在那里,恼怒地抬起头看二太太,“和夏家结亲,我们是和任家商量好的,出了事我们眼见着明睿伸手去帮樊家,那边已经有了话,让我看住明睿……我若是连这点事也做不好,别说将来的拥立之功,只怕眼下就要被人踹了出来。”
二太太讽刺地笑一声,“老爷是觉得能将这件事做好了?如果老爷真的能在薛家压过明睿,我们又何必去依靠任家,”说着一脸的不甘,“何必舍脸去攀庄亲王?老爷好歹也是长公主的儿子,身上还留着宗室的血,却尚不如一个见不得光的……”
薛崇义紧张惊骇向周围看了看,“住嘴,”脸上露出凶神恶煞的表情,“我早说了,不准你再提这件事。”
二太太将剩下的话咽了下去,只是面色仍旧不改,“老爷好好想想,老夫人果然心疼我们二房,何必要老爷自己出去奔波,更为了将来打算无奈将亦娟送去夏家联姻,我们是自己割了自己的肉吃,旁人却还要在伤口上撒盐,他们这是要眼睁睁地看着我们饿死,这哪里是血脉相连的至亲,简直就是有血海深仇的仇敌。”
薛崇义的心渐渐沉下去,“那你说要怎么办?”
薛崇义缓和下来,二太太却一下子转了性子,脸上一片黯然,似是已经没了法子,“只能去老夫人面前赔罪,以后事事就听老夫人的,明霭的事也交给老夫人处理,我们就认了命,明柏、明霭他们……儿孙自有儿孙福。就算老夫人将来没了,我想明睿也不会将我们撵出府去,好歹是一家人,长房总会给我们留些脸面,大不了将来就是三房那样。三叔自由自在的也算是快活,”二太太说着眼睛红了,“我和老爷年纪都不小了,这样的日子已经过了大半辈子,还怕以后的吗?最多就是回到大哥没了那会儿,没有了勋贵的身份。”
二太太的话似是一下子戳到薛崇义的痛处,薛崇义一掌拍在桌子上,“我们已经被压了大半辈子,还要这样到死不成?”说着咬起牙,“就算将来母亲没了,这是薛家的府邸,也是落在我头上,明睿分不得半点去。我为什么要拥护庄亲王爷?不止是要做功臣,更要重新处理从前的家事。”明睿不是大嫂所生,这是家里几个人都知晓的,大家都以为是兄长和庄子上一个叫景素的丫鬟私生了孩子,老夫人怕薛家出丑,这才将孩子悄悄带回薛家,一口咬定是嫂子所出,其实这件事哪里这样简单?那个叫景素的丫鬟,是宣王留在外面的女儿,宣王出了事,母亲偷偷养在庄子上的。
逆臣宣王的儿子被贬为庶人流放,途中却染病死了,宣王儿子刚死,又冒出来一个女儿。要不是这两件事搅在了一起,兄长和景素就不会双双被赐死。皇上之所以留下明睿,就是要用明睿警示薛家,若是薛家有异心,就会旧事重提,到时候就不是死一个人那么简单。
这件事明明和他没有半点的关系,他却因此担惊受怕这么些年,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和长房脱离关系,他不会傻到就这样放弃算了。薛崇义攥起拳头,“事到如今我心意已决,绝不悔改。”
二太太慢慢翘起了嘴唇,老爷和大伯感情最好,大伯死了这么多年,老爷还一直听不得她数落大伯。她早就跟老爷说,大伯将明睿带回薛家就说是亲生儿子,谁能证明?现在老爷终于也想到了这一点,从古到今向来是谁位置高谁说话算数。等到老夫人没了,老爷辅佐新君登基成了功臣,在家里有了地位,就说明睿不是薛家子孙,也没有人敢说什么,薛家的爵位自然而然就落在了他们二房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