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薛明霭的话,薛二太太莫名其妙地睁大了眼睛,就连任静初都十分惊异,一时忍不住“啊”了一声。
二太太转头目光凌厉地看向薛明霭。
薛明霭一心想着薛明睿和他说的话,从刚才葳葳蕤蕤的模样一下子变得坚定下来。从小就是他、大哥和其他兄弟在一起,二哥一个人独来独往。母亲有意让他们疏远二哥,有时候他很想去和二哥说话,却怕回去挨了母亲骂,只得远远地看二哥一眼,不敢越雷池半步。二哥聪明又有见识,每次听说二哥在朝堂上强硬地说下那些话,他就免不了欣喜,可是回到家中他要哄母亲高兴,顺着母亲的话茬说长房,说爵位,不敢提二哥半点好处。可是私下里仔细想想,父亲或是大哥承继了爵位又如何?朝堂上就少了一个敢于直言不讳,威风凛凛,任谁都不敢轻视的武穆侯。
他从没想过母亲的期望能成为现实,在他心里那是不可能会有的结果。在严母的身边生活,他早已经学会了趋炎附势,表里不一,只要母亲欢喜,他什么话都能顺迎出口,大概只有这样才能在府里过的舒坦,渐渐在外面也毫无建树,学会了随波逐流。
每次在家里看到二哥,他都觉得他和二哥之间的距离已经越来越大,他羡慕二哥的坚韧,自己又没胆子尝试,只得一日混过一日,凡事都等着听母亲安排,私下里却任由自己放纵风流。
若不是二哥教训他,他还不能明白。
二哥训斥的话犹在耳,“你年纪不小了,也该明白事理,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人人叫你薛三爷,既然享着薛家的福气,也该知道要怎么维护薛家的脸面。”
“再胡闹也不能将整个家都牵连进去。二叔和你都要一个丫头,让外面人知晓会说什么?”
薛明霭想着,心里一颤,整日里在外面花天酒地,礼义廉耻早就被他抛诸脑后了。
其实他愿意将所有罪名都担下来,只要能保红英的性命,他不想红英落得和曼儿一样的下场,要不是曼儿就这样糊里糊涂地没了,他还不至于这样堕落。
“你胡来的时候就应该想到,闹成这样你就没想给她一条生路,自己都做不到的,还想求谁能替你承担?”
二哥说的对,从他看上红英开始,他就没有想过会有什么好结果,他只是负起想看看母亲是不是还能狠下心肠,像处置曼儿一样处置旁人……
都是他的错,现在说别的已经没用了,只能将自己的罪过承担起来,尽量能让红英有个好结果,他所能做到的只有这些了。
薛明霭咬咬牙,他没想在这时候将话都说出来,可是母亲哭诉着将所有事都怪在二嫂身上时,他终于忍不住开口……
二太太眼看着儿子的目光渐渐聚合在一起,脸上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坚韧。
“母亲,”薛明霭重重地磕了个头,“是儿子糊涂,没有弄清楚那丫头是不是家生子,就……后来知晓了那丫头是二嫂身边的,生怕母亲责怪,就让父亲和祖母说说,将红英要我房里来,没想到倒让母亲误会了。”
二太太慢慢睁大了眼睛,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半天才哆嗦着手指向薛明霭,“你说什么?”
薛明霭道:“不过是个丫头,倒让母亲气成这般,早知道儿子便断了这个心思,现在想想悔之晚矣。”说着又怕二太太不信,“之前母亲说父亲要红英,儿子知道是母亲误会了,这才一着急迷了心窍,之后想说明白,却又口齿不便,让母亲又误会了一层。儿子今日回去的路上正好见到二哥,儿子就求二哥带我来祖母屋里,替我向祖母说说好话。儿子下次是决计不敢了,母亲就原谅儿子吧!”说着倒山推柱般地拜了下去。
二太太还未及说话,薛明霭又向容华赔礼,“二嫂,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应该,二嫂若是不肯原谅,以后我也没脸再在家里了……”
容华忙道:“三弟快别这样说,多大的事,哪里用得着这般。”
听到这里,老夫人的脸色也好了些,“我还以为是多大的事,说开也就好了,免得到外面去被人说成旁的了。红英那丫头是不错,只是早就一门心思要回去在亲家老太太那里尽尽孝心,我们也不必勉强,”说着看向任静初,“现在你成了亲,这些屋里的事也有人替你管着了,不要再做出荒唐事来惹人笑话。”
老夫人说完话又招招手让容华上来坐。
容华从雪玉手里接过水给老夫人喝。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轻松下来,二太太单单跪在那里,没有人去搀扶,老夫人表情仍旧和蔼却没有让二太太和薛明霭起身。
任静初独自站在二太太和薛明霭中间,一时无比尴尬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开始老夫人还和蔼地让二太太起身,现在屋子里气氛好了,老夫人的态度倒冷淡下来。
二太太紧咬住嘴唇,脸色越来越难看,薛明霭倒是跪的心甘如怡。
老夫人道:“明日明霭就跟着静初一起回门去吧!”
薛明霭没有半点退缩的意思,干脆地应下来。
老夫人这才点点头,看向二太太,“你素来妥当的,怎么今天倒毛躁起来,都是做长辈的人了,你不做好怎么让她们跟着学?不止是这个,我看你平日里也严苛的太过了……”
说是严苛,其实是在说二太太在二房一手遮天,太过霸道专横。
二太太一抖,不敢当面顶撞老夫人。
老夫人接着道:“若是你能多关切点明霭,也不至于有今天的事。做母亲、妻子哪有那么容易,我这么大年纪了,还少不了跟着你们操心。男人在外面不容易,我们在府里就是要好好操持中馈,相夫教子,这样才能让家宅安宁。”
容华看一眼二太太,二太太的脸色更加苍白了。二太太是个聪明人,自然能听明白老夫人的意思,老夫人当着众人的面不好将话说破,隐晦着指责二太太太过于关切政局,处处思量着如何能讨得好处,忽略了中馈,没有在儿子身上尽心,这才让儿子丢了面子又搅得家宅不宁。
老夫人沉下脸来,“我们薛家世世代代就是这样才攒起的名声,你们若是再让薛家丢了脸面,别怪我不饶你们。”
二太太额头上的冷汗掉在裙子上,忽然觉得双腿发麻再也跪不住,一下子瘫在地上,容华刚要上前帮忙,老夫人一手将容华拉住,皱起眉头看向任静初,“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将你娘扶起来。”
任静初被厉声一喊顿时慌了神,顾不得想太多忙上前去搀扶二太太。
她一个柔弱的小姐哪里能拉得动二太太,用了几次力气都没能将二太太搀扶起来。
老夫人皱起眉头,这才看向薛明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