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朱善,会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他不是一个笨蛋,不是一个败家子,更不是一个疯子,他在保合堂为杨大小姐做药。
他做出的药能惠及很多人。
也许这些人永远不知道他朱善,却会用到他今日做出的药。
也许他将来会成一堆白骨,灰飞烟灭,什么也不剩,但是他的药还会有人用,这才是他想要的结果。
人命有限,但是人这辈子总能做成一两件能让人永远记得的事。
……
常亦宁在刘家等了很久却也不见刘砚田回来。
是不是刘砚田不愿意帮忙找他父亲,自从叛党乱起来,他们一直在找父亲,可是等到大牢里清点人犯名单,他们才得到确切的消息,父亲不在大牢里,很可能是被冯党带走了,或者是趁乱逃出去了。
被冯党强行带走还好,如果是真的跟冯党走了,那么常家就和叛党一样。
祖母本来还要等等看再说,听到这话才算真的急切起来,让他来找刘太傅商议,刘太傅的生母和祖母是表姐妹,平日里两家没有什么联系,可是刘家应该还能看在亲戚的面子上帮忙。
至少常亦宁是这么想。
刘太傅的名声毕竟一直都很好。
来到刘家,刘家的下人也是毕恭毕敬地伺候。
常亦宁坐下来喝茶,很快他就坐不住了,心里乱成一团。
今天是杨茉兰出嫁的日子。
杨茉兰出嫁,嫁给周十爷,这件事从年前就开始闹,一直热闹到现在,因为周家不停地送聘礼去杨家,一共送了三百六十多抬。
这样的数目让谁都会觉得震惊。
他不明白为何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而是静下心来打理家中的事务,甚至连恩科都没有报考,他只是想一步步地来,先让家里的情况稳定下来。
常亦宁想着继续等。
还没有等到刘太傅,却听到外面一阵嘈杂声,他顺着声音走出院子停到二进院的月亮门处,就听到有个人在院子里啼哭,常亦宁看不到里面的情形,却能将说话声音听的清清楚楚。
“大小姐,您不会真的见死不救吧。”周夫人李氏苦苦地哀求。
“夫人快起来,”刘妍宁伸手搀扶起李氏,“不是我不肯帮忙,夫人找来的大夫都说夫人没有病症,我又认识几个大夫。”
“怎么没有,我记得大小姐认识一个萧老大夫,给大小姐治过病,大小姐的病症不是好了许多。”
刘妍宁叹了口气,“哪里那么容易找到人,我已经很久没见过萧老大夫了。”
看着刘妍宁皱起眉头兴叹的模样,李氏不知怎么的顿时觉得好笑起来,“刘大小姐,我这些年没少帮衬你,帮你上上下下说了多少好话,到头来我有了病你却连手也不肯伸。”
旁边的下人听到这话吓了一跳,“周夫人,您怎么说这样的话,我们大小姐真的帮忙了啊。”
“她从来都是嘴上说,什么时候真的做过谁又知道,果然就像杨氏说的那样,无论我怎么求,你不过就是搪塞,因为如果找来大夫觉得杨氏说的有理,就替杨氏长了名声,如果觉得杨氏说的没理,我死了,你不免担骂名。”
“刘妍宁,我今天才知道,我是看错了你。”
李氏尖声叫喊着,“你是不是将我当做傻子一样,随便的耍弄。”
“夫人,周夫人,”刘妍宁睁大了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夫人怎么会将我当做这样的人,我何时做过这样的事。”
常亦宁听得这话,不知怎么的,觉得抬起了眼睛。
杨茉兰说的没错,这些人都在假惺惺地遮掩,说什么长袖善舞,会察言观色,都是些表里不一的伪君子。
所以刘家才会让他在堂屋里吃茶却迟迟不见刘太傅的影子。
这么多年。
这么多年,他以为看透了一切。
到头来,不论是祖母还是母亲或者是外面的人,他根本没看明白。
他不明白为何父亲进了大牢祖母只是表面上担忧却从来没有想过要怎么将父亲救出来,他不明白为何祖母只是嘴上疼杨茉兰,却从来没有为杨茉兰仔细打算过。
他不明白为何母亲说将杨茉兰看做亲生女儿,却还给他张罗乔家的婚事。
他真是个糊涂虫。
他真是有太多没有弄明白的事。
于是今天才像一个傻子一样坐在这里想着刘太傅能救他父亲,帮他一把。
倒是杨茉兰,不管是从前喜欢他,还是后来疏离他,都是那么的真,真真切切地在他眼前表露着她的想法。
杨茉兰是他生命里最真的一个人,而他却将她放开了。
常亦宁转过头,忽然之间觉得所有酸涩的东西一起塞进了他的心脏。
他是第一次这样想哭。
他尝到了想哭却哭不出声的感觉。
她从来没跟他说过为什么要离开他,离开常家,为什么她不肯说一句,让他连一个补救的机会都没有。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杨茉兰时的情形,她坐在秋千里,眼睛迎着光眯起来,然后看到他,露出慌张、羞怯的微笑。
……
喜娘将杨茉领进轿子,然后将花瓶放进她怀里,再三叮嘱,“千万要拿好不能掉了。”
杨茉点点头。
外面就传来醇郡王的声音,“新郎这时候可不能和新娘说话,要说等到洞房再说。”
然后是一片笑声,大家都在笑话周成陵,平日里周成陵板脸的时候不少,趁着他成亲,大家自然多多少少都要闹他一闹。
杨茉觉得好奇,也不知道周成陵想跟她说什么。
醇郡王向喜娘招手,“快……上马酒拿来,这杯酒是无论如何都要喝的。”
成亲的酒要喝的实在多。
孙都统道:“别还没拜堂就灌醉了。”
说完话,锣鼓声音响起,外面传来周成陵道谢的声音,然后花轿就抬起来。
就这样离开家了,杨茉的心也像悬起来的轿子一样,颤颤巍巍,有些欢喜又有些别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