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尔正一时有些恍惚,还是和大家一起站起身。
杨茉看了一眼屋子里的人。
董昭神情沉稳,正凝望着她,董昭旁边的葛世通,然后是略有些消瘦的韩季,坐上还有两个她陌生人。
周成陵道:“这是户部尚书张尔正。”
杨茉上前行礼,“张大人。”
张尔正这才回过神来,宣王爷将杨大小姐带进来,是因为屋子里大部分人杨大小姐都认识,董世子和韩季是杨大小姐救活的,葛世通和杨大小姐也不是第一次见。
周成陵和杨茉坐下来,韩季先站起来道:“我的奏折已经递上去一阵子,皇上没有定我的罪名就是对王振廷已经起了疑心,否则也不会命乔文景审王振廷那么长时间。”
张尔正看了看坐在一旁的杨大小姐,他不太适应屋子里有女子在,不过说的是安庆府的案子,主要涉及了杨秉正,也必须要有杨家人在,说不定杨大小姐还能帮上忙,再说宣王这样安排……
张尔正想到这里开口道:“让乔文景审案,也是想要冯党收敛,若是想要惩戒冯党,也早就动手了。”皇上还是忌惮宣王,所以不想削弱冯党的权利。
大家一起看向周成陵。
周成陵道:“今年户部的银子可都收上来了?”
张尔正摇头,“还没,不过还有几个月,冯党来得及做手脚,每年到这个时候,冯党先凑出银子,然后核算支出,至少要留给皇上一年炼丹的银子和宫内的花销,皇上也是等到银子不够时才会问户部。”
现在还没有到银子不够用的时候。
张尔正顿了顿,“若是现在核对,冯党对许多账目就无法自圆其说。”要知道核算全国的税银那是要很多人手不眠不休地算上几个月。
杨茉听着这些话,还没有理清楚。
周成陵看向董昭,“明日一早军饷的奏折就会递上去,皇上卯时会传你入宫。”
董昭奏折里只说没有军饷,并没有提及党派之争。
“今年边疆战事吃紧,皇上一定会问户部有没有银钱补上军饷。”
张尔正道:“这时候就会牵扯户部的账目,现在户部账面上一塌糊涂,我也只能将内阁给我的数字填在上面,皇上知晓,户部的支出现在都要听内阁的。”
杨茉听明白了,没有了银钱皇上就会坐不住,皇上虽然一心要成仙却不是个傻子,钱权失去一样他就是个傀儡,安庆府的赈灾粮也许对皇上的宝座来说无关痛痒,但是整个国库空虚,皇上就要着急。
周成陵道:“虽然皇上不在意安庆府的银钱,却要以此推算整个大周朝的税银,由此就能算出每年冯党蚕食多少银子,所以必然会从手边的安庆府案子入手。”
韩季脸上一喜,眼前忽然有一种透亮的感觉,只要这一步步按照安排的走下去,皇上必然会重查安庆府案。
杨秉正大人的冤屈可雪,安庆府的百姓也就有救了,韩季热血沸腾,想要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走上几圈。
要想让朝廷彻查一件案子就要上下安排妥当。张尔正道:“可惜的是,没有找到朝廷开给杨家的欠条,这样就能将冯党借款的事也一并牵出来,现在是最好的机会,一件案子朝廷不可能审多次。”
杨茉想了想,“不知道有没有在安庆府被抄走。”
“没有,”韩季很肯定地道,“王振廷这几年一直在细查和杨大人有过交往之人,就是想找到那些借条,当年杨大人要以它为凭据状告冯党,一定会妥善放起来……”
父亲就算活着也是从大牢中脱逃,手里应该不会拿着那些借条,那些东西到底去了哪里?
葛世通道:“会不会在乔家。”从乔家找到了杨家的书册和信函,以此推断乔家是想要在杨家找文书。
杨茉很肯定地摇头,“乔家手里没有,如果有他们就不会留着杨家的物件。”人的思维是很奇怪的,只要留着一些东西就证明这件事没有具结,而且她在常家几年都安然无恙,定然对常家和乔家来说,她还有活下去的必要,这样看来,就是那些借条救了她的性命。
那些借条到底在谁手上。
她应该想办法尽量找到借条,就算找不到也要将整件事闹起来,常家怕被乔家牵连,说不定倒能说出一二,杨茉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常家还欠着杨家的财物,我会上门追讨。”
想到那一百万两银子,葛世通就想笑。
追讨银子确实是个好方法,常家被逼急了,说不定能说出一些内情。
葛世通道:“冯阁老插手了乔文景的案子,拔出萝卜带出泥,就看皇上怎么处置。”冯党这次不可能安然无恙。
这样一来算安排妥当,就等明天一早皇上传户部尚书进宫。
商量好了,大家不能久留,张尔正先站起身行礼退出去,然后是葛世通、韩季几个。
董昭看向杨茉,杨茉正和周成陵对视,两个人仿佛很有默契,目光一瞬间相触。
董昭留意了周成陵的神色,他脸上带着许让人难以觉察的笑容,杨大小姐则低头躲闪,看起来若无其事,只是耳垂有些微微发红,目光看起来也有些朦胧。
董昭不由地皱起眉头,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径直走到杨茉跟前,“我顺道送大小姐回去。”
旁边的周成陵抬起眼睛看向董昭,“我已经安排好了,让蒋平备了马,趁着现在雪下着路上涩,我也正好回药铺住下,明日卯时听消息。”
阿玖放下手里新沏的茶,缩缩脖子跳到一旁,主子和世子爷好像都在平常地说话,可是那口气怎么听起来让人觉得心惊胆寒呢。
杨茉站起身,“还是分开走的好,免得被人瞧见,我自己坐车回去,若是有人瞧见了,还能去出去看诊。”董昭神情过于沉静,杨茉总觉得有些不对头,抛开这里古怪的气氛不说,她压根也没想谁送她回去。
杨茉说完向周成陵和董昭行了礼,秋桐忙将披风给杨茉穿上,下人已经挑灯、撑伞过来,杨茉一脚跨出去,在雪地里留下抹淡然的身影。
周成陵眼看着杨茉走出院子,看起来十分柔软的女子却十分有主见,坐在屋子里,隔着幂离说话,声音不卑不亢,关键时刻并不拖泥带水,让人觉得像是在和男子议事。若是平常他不会想着将一个女子带来,到底是什么时候让他有了这样的感觉,从头一次看到这个胆大的女子开始,或者在这之前早就有一种熟悉感,让他觉得熟悉却回想不起来。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欣赏一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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