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城沉声道:“不。是人间。”
的确是人间。因为,图中所画的,是密密麻麻的房屋、树木、人群,然而,他们全都被淹没在一片无边无际的火海和流动的岩浆里。方才谢怜看到的模糊的红色,就是火的颜色。
房屋和树木在燃烧,人们身上冒着火焰,在尖叫。那扭曲的面孔抓得太过逼真,谢怜耳边仿佛能听见他们的惨号。
画面的中心,画着一座红彤彤的高山,仿佛一尊烧红了的巨炉,甚为可怖。而那些火焰和岩浆,全都是从这座山的山口吐出来的。
谢怜道:“这幅壁画的意思是……火山爆发,乌庸灭国?”
花城道:“对。也不对。”
谢怜了然,道:“这个说法不准确。因为这是……梦。”
下方这一副人间惨剧,应该是描绘的乌庸太子的梦境。
乌庸太子和四护法天神周身都描绘有金光,说明这个时候他已经飞升了。而他正在被梦魇折磨,所以梦境的内容,线条和颜色都是“虚”的,与“实”相对。
有的神官法力强盛、天赋异禀,见到一些细小的征兆后,能在梦中窥视未来。也就是会做预言梦了。不知这位太子殿下的梦境,是否成真了?乌庸国是否就是这样灭亡的?
沉吟片刻,谢怜道:“一定有人想告诉我们一些东西。这幅壁画的故事应该是接着上一幅的,我想,当我们走到最后的‘铜炉’附近的时候,一定能解开很多疑问。”
正在此时,灵文看着窗外,道:“诸位,有件事,我得问问,你们觉不觉得奇怪?”
裴茗道:“哪里奇怪?”
灵文道:“不知是不是我记错了,但是这两面夹道的山壁,之前有这么近吗?”
众人齐齐向窗外望去。果然,方才他们进来时,外边的山壁距离窗子,大约还有一丈之隔,但是,此刻却逼得极近,仿佛就要贴上来了。谢怜待要过去查看,却听到了一阵“喀啦喀啦”“嘎吱嘎吱”的怪响,仿佛土木、砖石被挤压的动静。
这下,所有人都感觉到了,道:“怎么回事?”
脚下地砖在颤抖,头顶天花也在颤抖,一块两块,碎石落灰簌簌而下。裴茗道:“地动了?”
话音刚落,墙壁已经被挤出了几道骇人的“褶皱”。谢怜道:“不是地动!是……”
是两侧的山壁,正在向中间这座乌庸神殿挤压过来!
来不及解释了,他喝道:“快跑!”
不消他说,裴茗已经一脚踹塌了一面墙壁,打开了一个出口。众人破墙而出,向前方奔去,然而,他们还是在乌庸神殿里奔行,因为这座神殿甚为深长,除了一座大殿,后面还有许多偏殿、小殿、香房、道房等等,于是,众人只得一路跑一路破墙踹门。在这种时候,武神的行动风格真是帮了大忙。然而,才穿过两座小殿,一块半人高的大石砸破屋顶,猛地落在谢怜脚边。
这是两侧山壁上方,落下的巨石!
轰隆轰隆之声不断,更多巨石从天而降。大的如水缸,直接砸塌一整片屋顶,小的也如人头,从高空落下,威力惊人,还好有一层屋顶挡着,而且众人身手都不错,闪避及时。只有花城是最悠闲的了,谢怜跑着闪着,忽听一旁他道:“哥哥,过来吗?”
回头一看,花城紧随在他身边一步之遥,稳步如飞,不知从哪儿拿出了他那把红伞,正在伞下笑吟吟地看着他。而那些落石砰砰地砸到伞面上,花城单手撑伞,连晃都不带晃一下!
谢怜立即躲到他伞底下去了,道:“好险好险,幸好有三郎。”
花城笑了一下,体贴地把伞向他倾斜了一点,道:“这边来点。”
尽管不合时宜,谢怜还是忍不住心中微动,道:“你这样撑着累不累?要不要我帮你撑伞……”
其余人又逃又闪,跑得疯狂,见他们这边如此惬意,都受不了了,忍不住道:“喂,这不太公平吧!”
“花城主能问下您还有多余的伞吗?!”
“能借个地儿躲一下嘛?!”
花城假笑道:“没有。不能。”
在众人的抗|议声中,谢怜也有点不好意思了,道:“这山真怪啊!”说着就想溜出去,花城却不着痕迹地揽住了他,从容地为他讲解道:“哥哥可说对了,这山的确是怪,精怪的怪。铜炉山里有三座大山,分别叫做‘老’、‘病’、‘死’,虽然和寻常的山没有两样,却可在铜炉山范围内行动自动,所以,有人把它们当作铜炉山的地标。”
上方落石狂砸,伞下却一片和谐。谢怜道:“原来如此!之前容广伪装成夺命快刀魔时拦住我们去路的那座山,就是这三座山怪之一吗?”
灵文在裴宿背上上下颠簸,还在勉力交流,道:“难怪这座乌庸神殿建在‘峡谷’中央这般诡异了,恐怕它本来选的落脚地点没有这么奇葩,是那两座山怪主动夹攻了过来!”
谢怜道:“不过,‘生老病死’,既然有‘老病死’,那‘生’呢?”
花城道:“很遗憾,没有‘生’。至少我没见过。”
谢怜道:“意思不给活路吗?可真是残酷呀!”
紧接着,半月道:“山壁还在靠拢!”
他们刚进入峡谷时,山道约有十几丈宽,越行越窄,走到那乌庸神殿门前时,道路不足十丈,而现在,两侧山壁之间的距离已经不超过三丈了,房屋和墙壁都被挤得皱巴巴的,因为乌庸神殿使用了石梁等坚硬的建筑材料,“卡”住了两边向彼此靠拢的山壁。但恐怕坚持不了多久,裴茗道:“前后都不通,破出屋顶往上走吧!迎着石雨而上也没什么,把落石都打碎便是!”
谢怜却道:“不行!眼下还有神殿卡着,往上走,万一两个山怪在半空击个掌什么的,就直接被它们拍死了!”
说话间,两边逼近得更快了,喀啦喀啦,众人容身之处已经不足两丈之宽。在这样的情况下,灵文还是动弹不得,忍不住道:“诸位,能不能快点采取什么措施?如果不能的话,可以放开我让我自己采取措施吗???我不想就这么被夹|死谢谢???”
火烧屁股了,措施哪里是这么容易就能想到的?在容身空间继续缩小、缩到只有一人之长时,裴茗忽然喝了一声,横空跃起。他双手抵住左边的山壁,双足抵住右边的山壁,整个人变成了一根“刺”,横着卡在了两座大山之中,道:“就是被夹|死、我他妈也不想被这种玩意儿夹|死。我先撑住,你们赶紧想办法!”